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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亦汐

读亦舒小说-------<西岸阳光充沛>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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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外国,要与旧友谈天说地,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尚知看见宜室发呆,用手推她一把,“说的是什么国家大事?”

  “瞎聊而已。”

  “对了,后天我母亲生日。”

  宜室答:“我并不敢忘记,早备下四色大礼,前去拜寿。”

  尚知看她一眼,不作声。

  宜室说下去:“有穿的有吃的有用的,还有一副新的麻将牌,连玩的都替老人家想到,算不算周全?”

  尚知轻轻说:“人活到耄耋,真不容易。”

  宜室叹口气,“可不是,不知要历劫多少苦难。”

  尚知接上去,“如今儿孙满堂,吃口安乐茶饭,即使政肆一点,略见霸道,也值得原谅。”

  宜室笑了,这个孝顺儿子,兜了圈子说来说去,还不是叫妻子包涵他母亲。

  确要饮水思源,小琴瑟瑟的体内也还流着老太太的血液,承继了她的遗传因子。

  第二天,宜室趁午饭时间到领使馆去,表格上有一项条件需要征询。

  但见偌大的会客室内人山人海,挤了怕没有三五百人,座位不够,鱼贯站在门口,两个穿制服的管理员正在狐假虎威,挥手吆喝,叫诸人守守秩序。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宜室还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挑了一位衣着体面的小姐轻声问:“这是干什么?”

  对方打量宜室,见她衣着合时,化妆明艳,分明是同类,于是答道:“你不知道?每个星期三中午这里都举行讲座。”

  “啊,”宜室并不知有这样的事,“说些什么?”

  “你收到验身通知没有?”她像是老资格。

  “还没有,我正在填申请表。”

  小姐笑道:“不干你事,稍后再来。”

  宜室道完谢,放弃询问,匆匆离弃那个地方,内心犹自不安。

  上次置身群众集会,还在大学的礼堂,气氛完全不同,年龄相仿,旨趣相同的一班年轻人有说有笑,不知多么愉快。

  刚才那个大堂里却容纳了各色人等,看得出职业环境教育水平无一相似,大部分人精神紧张,心里只有一个目标。

  走到大厦楼下,抬头一看,发觉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宜室才松出一口气。

  像一切略为敏感的人,她顿时失去胃口,回到办公室,见贾姬桌上有只苹果,便顺手取过咬一口。

  贾姬诧异,“为何神情大异?”

  “你有所不知。”宜室叹一口气。

  “怎么不知,你这症候,迟疑不决,患得患失,内心矛盾,唉声叹气,叫做移民病。”

  宜室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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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贾姬笑,“不止你一个人这样,我有个亲戚,病入膏肓,签证期限已届,夜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宜室微笑,“那也太严重了。”

  贾姬问:“你呢,填妥表格没有?”

  “还欠良民证。”

  贾姬点点头,“对,这张纸不可少。”

  宜室不服气,“看你,一副笃定的样子,没有任何打算?”

  “大不了嫁到津巴布韦去,哈哈哈哈。”

  宜室见她这样游戏人间,丢下吃了一半苹果,回到自己房间去。

  下午一连串电话,手下办事不力,又生一阵子气,就把领事馆那一幕冲淡。

  晚上宜室靠在床上看小说,小琴进来,磨着母亲,要安装一具独立号码的私人电话。

  这样简单的事,本来宜室一口就应允,此刻却说:“我们这个家就快解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琴怀疑,“我们今年就走?”

  “那倒不会。”

  “至少还能用一年,妈妈。”

  “好好好,你自己去办,我来付款就行。”

  小琴拍手,“用我的名字登记?”

  “随便你。”

  小琴欢呼一声,奔出去。

  宜室看着女儿背影恻然,一点点小事就令她这么高兴,为什么不纵容她呢,将来要吃的苦头多着,父母未必帮得到什么。

  她总会长大,必须辛劳工作,面对复杂的人事倾轧,稍迟又一定会卷入恋爱漩涡,偶一不慎,便焦头烂额。

  人生路上荆棘多,风景少,苦乐全然不成比例,趁现在小孩要求低,多给她欢乐也是应该的。

  又不是宜室一个母亲这样想,所以新一代儿童多数早被宠坏。

  尚知进来,看见宜室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便说:“有什么心事?”

  宜室答:“旧情人来约,内心忐忑: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李尚知见妻子同他耍花枪,不禁嗤一声笑出来。

  宜室不敢诉苦,这件事,由她起头,是她的主意,她必须坚持到底。

  每一项申请,都要逐个阶段完成,人家做得到,她也不怕琐碎繁复,这样一想,她抛下小说安然入睡。

  李母六十大寿那日,尚知偕妻女一早就到。

  老人家正与亲戚搓麻将,转过头来,看到宜室,倒也有三分欢喜,无论怎么样,她不叫她失礼,再不识货,也看得出她这个媳妇受过教育,品貌高尚。

  她叫宜室坐她身后看打牌。

  一边问:“那只大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花那么些钱。”

  牌搭子们便笑道;“拆开让我们开开眼界。”

  宜室便打开盒子,“是一件绒线大衣。”

  李母向盒内一看,见是宝蓝色,文中带鲜,又夹着银线,十分考究,更自高兴,嘴里却说:“媳妇还当我三十岁,这么花巧,如何穿得出来。”一边笑。

  宜室索性将新衣搭在李母肩上,说道:“我看看是挺合适。”

  牌友没声价称好看。

  李母意气风发,将牌推倒,“碰碰碰。”

  宜室连忙静静退下

  人生根本好比一场戏,台辞念得不对,不知进退,就没有资格站在台上,何用叹五更怨不遇。

  尚知向她投来赞扬的目光。

  她谦逊地微笑答谢。

  稍后李母放下麻将,坐到宜室身边,开门见山,含笑说:“到了外国,就难得享受这种天伦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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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宜室忙轻描淡写的答:“我们一年起码回来三两次。”

  李母却说“长途飞机累死人。又危险。”

  宜室继续微笑,“那我们效法英国皇室,分开几班飞机,以策万全。再说,直航温哥华,十二小时不到,不算长途,当是坐一天办公室。”

  李母瞪宜室一眼,可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什么,这媳妇总有法子尽数化解,且面不红,心不跳,端是个见惯世面的厉害脚色。

  “那,你们是走定了?”

  尚知忙说:“表格还没有递上去呢,出了签证,一样可以改变主意,妈妈,人家泱泱大国,不会强逼我们入籍,这又不比昭君出塞。”

  李母所了这话,沉吟片刻,并找不出破绽,只得叹息一声,回到牌桌去。

  尚知夫妇松口气。

  宜室想,幸亏有麻将,这十三张牌分散老太太的注意力,救了他们。

  晚宴完毕,回家途中,宜室通知丈夫:“已约好下星期一下午去做无犯罪记录证明书,你抽空办事吧。”

  尚知沉默半晌,“是要打手指模的吧。”

  “手续而已,客观一点。”

  尚知说:“什么都试一试,视为一种经验。”

  “对了。”宜室满意地附和。

  尚知开着一辆新的日本房车,两个女儿在后座盹着,这是他们李家得意之秋,身为一家之主,他实在不舍得离开。

  宜室看他一眼,轻轻说:“也许到了彼邦,另有奇遇。”

  尚知啼笑皆非,“什么奇遇,获选剪草冠军?”

  宜室跳起来,“李尚知,你说话恁地刻薄。”

  “有草可剪,至少表示还有资格入住花园洋房,算是人上人了。”

  “我保证新家胜旧家,可好?”

  “怎么可以叫你保证,我颜面何存。”

  “尚知,我劝你不必恋恋不舍一间大学宿舍。”宜室微愠。

  李尚知连忙噤声。

  他俩从来没有吵过架,一方火爆发言的时候,另一方必定维持缄默,似有默契,从来未试过一句来一句往,弄得下不了台。

  宜室发觉她已经瘦了。

  做完良民证,十只手指油墨洗不净,自信箱取出白信封的时候,竟在信下角印上浅浅的指模,十分瞩目。

  他的信又来了。

  迟不来早不来,趁她这阵子疲倦以及彷徨的时候来震憾她。

  信封特别长,只得拎在手中,在电梯里她便忍不住拆开来看。

  “宜室要求你写片言只字是否过分要求世保。”

  宜室鼻子发酸。

  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英世保不肯承认时间经已逝去,她已不是十七岁的汤宜室。

  宜室讥咒着把信团皱塞入手袋,真想拍一张近照,至要紧把鱼尾纹及雀斑都摄进去,寄上给英先生欣赏,杜绝这种玩笑。

  待开门进了家,喝过一口佣人递上来的香片茶,她又镇静下来。

  老朋友,通通信也不以为过,没有这种心情的话,置之不理也罢了,何用情绪激动。

  瑟瑟迎上来,“爸爸呢?”

  “有事回实验室去。”

  “每天我只能见爸爸三十分钟。”瑟瑟抱怨。

  宜室想到她自己的父亲,结交新欢之后,他索性搬出去住,宜室宜家两姐妹只有在过农历年时看得到他。

  宜室握住瑟瑟小手往脸上贴,最近想得特别多,一接触此类往事,胸口像是被谁抓住似的难受。她总算有了自己的家,瑟瑟两女是铁证。

  不愉快的事早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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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宜室自我分析心理状况:思潮起伏,是因为办移民的缘故吧,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有不安定的因子在那里等待,忐忑之余,一并连过去的痛楚经验也一一钩起。

  尚知回来,疲倦地坐下。

  他说:“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要证明自己没有犯罪记录。”

  “有许多是学生。”

  “被人当作一个号码看待,也真是奇趣,真算开了眼界,不然在大学小天地里,还以为李尚知教授无人不识。”

  “开头的时候,我们都是一个号码,记得吗,中学会考时,我编号五三五四,心里一惊,还以为一定考得不三不四。”

  尚知脱下鞋子,“经过多年挣扎,总算扬万立威,要我打回原形,岂非前功尽废。”

  “尚知。”宜室觉得他太悲观。

  “今天喝什么汤?”

  小琴过来说:“祖母给了一块火腿精肉,今天用它炖鸡。”

  “难怪香闻十里。”

  尚知看妻子一眼。

  宜室知道他意思,“唐人街什么都有。”

  “我最不爱接近唐人埠。”

  “由我去办好了。”

  “你真有牺牲精神?”尚知笑。

  “我不落地狱,谁落地狱。”

  小琴疑惑地看着父母,“你们在说什么,怪可怕的。”

  宜室说:“来,吃饭吃饭。”

  “妈妈,今天欧阳老师说,她最不高兴学生半途退学。”

  宜室知道个中原委,名校平时绝少收录街外学生,怕他们学业水准不够划一,但是本校学生纷纷退学,班中人数不足之时,不得不收插班生,自然多了一层工夫要做。

  “最近退学人数很多?”

  “本班已走了四名,连我一共五个,一班三十五人,占十四个巴仙强。”

  “那不算什么,学生总有流动率。”

  “走的都是与我最谈得来的同学哪。”小琴说。

  “哪个?”宜室问。

  “像伊利莎伯吴与郑小婵。”

  做母亲的大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位小姐并不是你的好友,不是说她们常常与你过不去?”一个功课比你强,另一个家境比你佳,你们一直顶嘴。”

  “但是,少了她们,生活才寂寞呢。”

  宜室嗤一声笑出来。

  连孩童的世界都复杂至此。

  小琴说下去:“没有竞争,哪来进步。”

  宜室大笑,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有生一日,她都不会后悔生了这两个女儿,或许后悔嫁李尚知,但不后悔生李琴与李瑟。

  李尚知当下摇头,“小琴像足你,宜室,有其母必有其女。”

  “像我有什么不好?持家克勤克俭,工作努力负责。”

  “我没说不好。”

  “你有那种意思。”

  “救命,”尚知笑,“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你旧情人来接收你。”

  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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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宜室说下去:“你李尚知君一生大抵只做对一件事情,就是娶了汤宜室。”

  尚知心服口服,“我知道。”

  “你敬畏我,不是没有理由的吧。”宜室笑。

  尚知心里有一丝奇怪,宜室极少在他面前占嘴舌便宜,他问:“你受了什么刺激?”

  宜室从实招供:“令堂仿佛怪我牵着你鼻子走路。”

  “是为了这个?我不信。”

  宜室自己也不信。

  更衣的时候,顺便整理手袋,那团硬硬的皱纸跌出来,她才知道,口出怨言,是为着这封信。

  英世保早就入了籍,在彼邦有地位有事业。

  宜室不敢多想,把纸团扫进字纸篓。

  饭后与小琴补习英文,已经在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了:我可否将汝比作一个夏日,尔更为可爱及温和……

  宜室微笑,温馨地取起课本去找尚知,想问他是否记得这首名诗。

  找到书房间,听见鼾声大作,李尚知躺在长沙发上睡得好不香甜。

  宜室浩叹,这老小子,一点心事都没有!吃饱了即时睡得熟,正牌懒人多福,难为他老婆愁得头发发白。

  顿时兴致索然,她丢下书本,呆了一会儿,走到窗前,绕着手观看街景。

  也许就是因为连续过了十多年这种刻板生活,才静极思动,想奔向新世界寻找刺激。

  电视开着,新闻报告员神色凝重,正在报导股票市场的风波。

  宜室拨开尚知双腿,坐下来,看了十分钟。

  电话铃响,宜室接听,是贾姬。她们同事间有个可爱的默契,若非有要事,决不在私人时间互相骚扰,一切等到第二天九时正再说。

  她劈头便问:“你手上有没有股票。”

  宜室据实说:“我一生人从没买过一块钱股票。”

  贾姬笑,“你就是这点可爱。”

  “你笑得出,可见也没有买。”

  “买不要紧,关键在脱了手没有。”

  “谁懂这样的神机妙算?都成为活神仙,还在凡间打滚呢。”

  “告诉你,庄安妮投资很重。”

  “啊,多不幸。”

  “明无九点再面谈。”

  “再见。”宜室放下电话。

  尚知翻一个身,“什么事?”

  “不关你事。”

  电视新闻已经吸引了他,李尚知坐起来,“要命,我母亲颇买了一些二三线股票。”

  事不关己,已不劳心,宜室伸手关掉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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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早上,庄安妮告假,没有上班。

  宜室同贾姬说:“没有这样严重吧。”

  “怎么没有!影响深远。”

  “愿闻其详。”

  “她在办移民你是知道的。”

  “啊,我明白了。”

  “那还不简单,赚钱容易储钱难,她按了房子炒股票,希望赚一笔赎回公寓,足够现金到外国安居乐业,现在计划恐怕有改变。”

  宜室深深庆幸她手上一无股票二无房产,笨有笨的好处,不懂就不会冒险。

  “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何用营营役役。”贾姬笑一笑。

  这语气活像一个人,宜室凝神想一想,啊,像她妹妹宜家:洞悉一切世情,却又不得不在红尘打滚,不容易高兴。

  “安妮会渡过这个难关的。”宜室说。

  “当然,我从来不为吃得比我开赚得比我多的人担心。”

  她们两人归位办公。

  下午,在安妮回来了,脸色甚差,想必损失惨重。

  宜室很觉为难。安慰她,还真没有资格。一言不发,又好像没有人情味。

  宜室一直提心吊胆,她知道有些人死也要死得威风,不希罕任何人同情,明明背脊中箭流血,都不要人家问候。又有种人,一点点小事呼天抢地,叫全世界亲友安抚怜恤。她不能肯定庄安妮在这次事件内想扮演什么角色,所以暂时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如履薄冰。


(第三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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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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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下班的时候,庄安妮喃喃自言自语:“这算什么,五年建立起来的牛市,竟毁于一旦。”

  宜室陪笑,模棱两可地说:“及时卖出,还是有赚。”

  庄安妮吸进一口气,强笑道:“幸亏上星期已经脱手大半。”

  宜室连忙退出她的房间。

  看样子不少人为着面子,会得强撑宣布损失不大,及时出货,处理得法。

  贾姬拉一拉她,“同你一起走。”

  “有什么事。”

  “逛街看时装。”

  “我要去递申请表。”

  “宜室,你做什么都不瞒人。”

  “别把我说得太纯洁,我也不见得把所有秘密招供给你知道。”宜室微笑。

  “我听见风声,下个月就暂停接受独立申请。”

  “为什么?”

  “待大选后订下新政策或许再重新开放。”

  “这么说来,我那手续办得及时?”宜室惊喜。

  “宜室,你一向幸运。”

  “谁说的,我的道路又不比谁的更平坦。”

  “但是你有李尚知同行。”

  “谁告诉你他是好人?”宜室白贾姬一眼。

  贾姬只是微笑。

  宜室空手回家,李向知诧异的问:“不是去买东西?”

  “不舍得。”

  “出来走,行头也很重要,莫叫人看不起。”尚知笑。

  “哈,他看不起我?我还没空去留意他怎样看我呢!”

  尚知趋脸过去,“所以我这么崇拜敬佩你。”

  “加国诸大学有没有回信?”

  “有。”

  “好消息?”

  “回答得很客气:有机会通知阁下。”

  “或许倪教授可以当推荐人。”

  “太麻烦人家了,我不擅钻营。”

  “真的,”宜室马上同意,“其实我俩大可提早退休,只是……”

  “我明白,”尚知按着她的手,“你怕我耽在家里无所事事闷着无聊。”

  “尚知,我们算不算一对互相了解的恩爱夫妻?”

  尚知笑,“孩子气。”

  两人都觉得对方不懂事长不大,因此要加倍爱惜对方照顾对方。

  宜室说:“我认为我们是模范夫妇。”声音略见空洞,太努力需要证实,可见没有信心。

  电话铃响,小琴接听,嚷了起来,“阿姨阿姨你好吗?”立刻叽叽呱呱连珠炮般报道别后思念之苦。

  宜室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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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人,最擅长利用电话交流消息的年龄是十三至十九岁,之前,小得还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说个不停;之后,又比较喜欢出来面对面茶叙,但小琴她们这种年纪的女孩,电话已成为身体一部分,少了它就成为残废。

  十分钟后宜室接过电话。

  “好吗,”宜家说:“你看,我们的黄金股票房子出货出得合时吧。”

  宜室只是笑。

  “世上确有运气这件事。”宜家感慨。

  “是,说起来很凉薄,父亲一去世,我俩就转了运。”

  “你有没有想念他?”宜家问。

  宜室想都没有想:“没有。”

  宜家沉默。

  宜室反问:“你呢?”

  “也没有。”

  宜室说:“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是吗,或许他另一位太太另一些子女不那么想。”

  “对了,我有一位朋友下星期经过香江,可否招呼她。”

  “你之友即我之友。”

  “宜室我爱你。”

  宜室笑,“有事求我特别见功。”

  “那女孩子叫白重恩,我大学同学,最近定居温哥华。”

  “好极了,我们不愁没有话题。”

  “你也该深切了解一下那个地方。”

  “宜家,我很清楚知道温哥华是个什么样的城市,我去过好几次,认识每一条街道,你的口气越来越像尚知,似个校长,把我当小学生。”

  “要命,又踩到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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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宜室叹口气,松开皱着的眉头,揉一揉眉心,最近照镜子,发觉有一道深刻的直纹,骤眼看,活似第三只眼睛,快成二郎神君了。

  白重恩小姐的电话第二天就到。

  声音非常活泼,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宜室约了她下班后喝咖啡。

  宜室准时抵达,四面张望,正在踌躇,有人叫她:“宜室,宜室。”

  她转头,呆住,唤她的是一位西洋美人,大棕眼,奶白色肌肤,一头鬈发。

  宜室大乐,惊喜地问:“白重恩?”

  西洋美女笑问;“宜家没同你说我是混血儿?”

  “她什么也没讲。”

  “很好,可见宜家没有种族歧视。”

  “你现住哪儿?”

  “旅馆。”

  “搬到舍下来吧。”

  “方便吗?”

  “若把宜家当朋友就不必客气。”

  “那我明天早上过来打扰你们。”

  “爱吃什么告诉我,我叫佣人准备。”

  “谢谢你宜室。”

  宜室像世上一切普通人,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秀色可餐嘛。

  “温哥华你住哪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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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市中心,你知道罗布臣街?”

  宜室点点头,“像我们的尖沙咀。”

  “我在一七六0号租一间小公寓,看得到海。”

  “一千多号,近史丹利公园?”

  “对,”白重思笑,“你很熟。”

  “租金怎么算?”

  “一块钱一呎。”

  “不便宜呀。”

  “比起曼赫顿要好得多,第五街要两百块一呎,而且是美金,钱比八,贵一倍不止,我在纽约住过一年,几乎叫救命。”

  宜室摇摇头,“长安不易居。”

  “是吗,贵城也不简单,女孩子统统打扮得一团火似的,好美好时髦。”

  宜室笑了,这么可爱这么纯真,太难得。

  “你在温哥华工作?”

  “我是少数幸运者,找到理想差使,薪水很不惜。”

  “雇主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

  “温哥华哪里还有外国人。”白重思非常幽默。

  宜室大笑起来,物以类聚,白小姐俏皮一如汤宜家。

  “我老板叫我替他买点东西。”

  “我帮你办。”

  “有个地方叫嚤啰街?他让替他配几只酸枝镜架。”

  宜室摇摇头,物离乡贵,华侨最爱此类玩意儿。

  只听得白重恩说:“一看到酸枝红木,我就想起清朝、封建、辫子、小脚、挑夫、苦力、轿子……”

  宜室笑了。

  这么坦白,也不怕吃亏。

  她还是陪她到猫街去逛。

  到了店里,白重恩又似着迷,留恋着不肯走,一如小儿进入糖果铺。

  宜室看中一对台灯,爱不释手,一想,待入境证出来再说吧,迟疑着,已经为白重恩捷足先登。

  宜室索性再精心为她挑了几只大小长短形状不同的架子。


(第四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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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24: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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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重恩赞道:“真有眼光,叫我,站在这里一天,都不知道买哪一只才好。”

  宜室笑,做了十多年家庭主妇,早已成为购物专家,价钱质素了如指掌,绝不吃亏。

  白重思再三道谢,回酒店收拾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宜室派丈夫同女儿去接客人,自己指挥佣人蒸大闸蟹。

  蟹开头在锅中索落索落地爬几下,随即传出香味来。

  宜室坐在厨房,回忆童年时问母亲:“妈妈,谁头一个发明吃这么可怕的爬虫?”

  母亲答:“人,最厉害是人,铜皮铁骨戴着盔甲的东西也一样吃。”

  宜家诙谐的谈吐一定得自她的优秀遗传。

  宜室难得吃一次蟹,纯为招呼客人。

  白重恩人未到,笑声已到,宜室闻声去开门。

  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一手牵一个女孩子,李尚知替她挽着皮箱。

  宜室嘴里说“欢迎欢迎”,心中却想,任何一个女人,假以时日,都可以代替她的位置。

  母亲的身份,就是被她父亲另一位太太,取替了十多年。

  瑟瑟叫:“妈妈,白阿姨送我们洋娃娃。”

  宜室连忙回到现实世界来,“有没有谢谢阿姨?”

  孩子们早与白阿姨混熟了,嘻嘻哈哈,不拘小节。

  宜室看到宾至如归,十分高兴。

  白重恩只逗留两个晚上。

  下午,她没有上街,与宜室聊天,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

  白重恩生性宽朗,住过许多名都,见识广阔,与宜家一样,四海为家,造就一种特别的气质。

  她很坦白的对宜室说,“这次在温哥华逗留这么久,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

  “那有福之人真是三生修到。”宜室微笑。

  “真的,你真的那么想?”白重恩大喜。

  “我骗你做什么。”

  “但是,他却不肯俯首称臣呢。”语气非常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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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26:02 | 显示全部楼层
女人,不论年龄性格学识背景,最怕这个棘手的问题。

  “慢慢来嘛,给他一点时间。”宜室安慰她。

  “但时间是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宜室说:“谁叫你喜欢他。”

  白重恩皱皱鼻子,无奈地摊摊手,到客房去整理行李。

  尚知趁宜室一个人站在露台,轻轻说:“那是我们未来芳邻?”

  “你说我们忙不忙,”宜室苦笑:“这个家还未解散,已经要在彼邦设一个新家,这边的老朋友要敷衍不在话下,又得应酬那边的新朋友。”

  尚知搔搔头皮,“热闹点也好。”

  “也只能这样想罢了。”

  “宜室,让你的思维休息休息,放开怀抱。”

  她握紧丈夫的手。

  白重恩俏皮地在他们身后咳嗽一声,“宜家一早告诉我你俩是硕果仅存的一对好夫妻。”

  宜室笑而不语。

  哪一对夫妇没有相敬如宾的时候,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宜室,我借用电话可好。”

  “当然,请便。”

  是拨到温哥华去吧,你的爱在哪里,你的心也在那里。

  宜室正想取笑她两句,只听她说:“JOANWHITE我英世保。”

  宜室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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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44: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世界,原来只有那么一点点,碰来碰去,是那几个脚色,也太有缘分了。

  “世保?”电话接通了,“猜猜我是谁。

  真孩子气,宜室看看钟,那边时间,大概是上午十时,对方大概刚刚上班。

  “那么,猜猜我在什么地方。”

  宜室无意窃听人家私人谈话,但这次糟了,白重恩竟想把她的电话号码公开,她一时间阻止不了。

  “朋友家,姓李,你若找我,打三五六七00。”

  宜室只得叹一口气,避开去。

  耳畔还听得白重恩说:“不想念我?我也不想念你,咱们走着瞧……”

  能够这样调笑,可见关系也不浅了。

  宜室在厨房坐下,取起一只梨子,削起果皮来。

  白重恩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她放下电话。

  “宜室,宜室。”

  她一路找进厨房来。

  宜室招呼她,“来吃水果。”

  “在你们家住两天就胖了。”

  白重恩整张发光,喜孜孜坐在宜室对面,取起一片梨,送到嘴边,却又不咬,一直咪咪笑。

  一个电话会有这么大的魅力,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不敢相信。

  是的,她的确是在恋爱。

  有过这样的经验,足以终身回味。

  白重恩终于忍不住对宜室说:“他会接我飞机。”

  “可见有多相信你。”宜室微笑。

  “我逼着他来的,不由他抵赖。”

  宜室转变话题,“宜家没同我说你在蜜运。”

  “她只赞成结婚,不赞成恋爱。””

  “人各有志,但我竟不知道新浙人可以把两件事分开来做。”

  话题又回来,“那些镜框,就是他要的。”

  宜室一怔,“不是说你老板托买?”

  “他就是我上司,”白重恩解释,“同一人。”

  宜室不出声。

  “很英俊,很富有,才华盖世,是每一个女孩子的理想夫婿,华人社会很出锋头的人物,马上要出来开办自己的写字楼了。”

  宜室没有插嘴的余地。

  白重恩无法不提到他,这个他无处不在。

  “你们来的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他极热心,你会喜欢他。”

  宜室发觉她已经削了十来个梨子,只得停手。

  “我有点累了,”白重恩说:“想躺一会儿。”

  宜室连忙说;“当作自己家里一样好了。”

  早知道关系复杂,她不会请她来住宿。

  宜室的思潮飞回去老远老远,逗留在彼端,良久没有回来。

  她像是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门铃已被家长拆除,们他没有放弃。

  每当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他便来找汤宜室。

  姐妹俩轻轻放下筷子,她们的母亲愤怒地走到门口,高声对他说:“你再不走,我拨三条九。”

  他固执地不停手,变本加厉,敲得邻居统统出来张望。

  警察终于来了,把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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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44: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多岁的宜室伏在桌子上哭。

  但母亲已经病得很厉害,她不敢逆她意思,同时,她也怕他的疯狂……

  宜家轻轻说:“不要哭,不要哭。”

  像是看到彷徨无措,十七岁的自身哀伤地伏在墙角。

  不多久,他便被家长送出去读书。

  到了今天,一个陌生的女子,前来把他的故事告诉她。

  感觉上,她也似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传奇。

  “不要哭……”宜室喃喃。

  她许久许久没有想起这件事。

  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却发觉该段记忆清晰一如水晶。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周末过后,李家送走了白重恩。

  办公室里,庄安妮在吐苦水:“……本来每星期总有三五个人上来看房子,现在?吹西北风,鬼影都没有一只。”

  一叶知秋。

  贾姬说:“你看市场多敏感。”

  “价钱压低些,怕没问题。”

  “咄,真是风凉话,你肯把房子送出去,更不愁没人要。”

  想了一想,贾姬问:“你呢,几时去见夷国代表?”

  “下个月初。”

  “这么快?”

  “嗳,都说六个月内可以动身的都有。”

  “匆匆忙忙,怕有许多事来不及部署。”

  “可惜不由我们作主。”

  “你那种口气像形容逃难。”

  “是有那种味道不是。”

  办公桌上电话铃响,庄安妮经过,提高声音,“别尽挂住聊天,听听电话!”

  宜室苦笑。

  唉,心情不好,迁怒于人。宜室并不指望有一日可以向上司学习,她只希望有一日不爱接电话时可以拒绝听电话。

  他们一家习惯早睡。

  十一点对李宅来说可以算是半夜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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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47:46 | 显示全部楼层
宜室伏在大床上,听无线电喃喃唱慢板子情歌,心想辛劳半辈子,才赚得丁点享受,除非阎罗王来叫,否则,她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电话铃大作。

  “别去听,”她说:“惩罚这种不识相的人。”

  但尚知怕他父母有要紧事。

  “找你。”他对宜室说。

  “我不在。”

  尚知笑,“你在何处?”

  “我已化为蔷薇色泡沫,消失在鱼肚白的天空中。”

  “美极了,快听电话。”

  宜室无奈地接过话筒:“喂,哪一位。”

  “宜室。”

  这声有好熟。宜室侧耳思索,人脑最大优点,是可以抽查储藏资料,不必按次序搜索,电光石火间,她已认出声音的主人。

  宜室自床上跳起来。

  但她维持缄默。

  “你不认得我了?”对方有点苦涩,“宜室,我是英世保。”

  “哦认得认得,”越是这样说,越显得没有印象,“好吗,许久不见。”

  越是客气,越是显得没有诚意,宜室做得好极了。

  “宜家并没有把你家电话告诉我,我的一个助手,叫白重恩,她与我说起……”

  “啊白小姐的确是宜家的朋友。”

  英世保实在忍不住,“宜室,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记得当然记得。”

  “你可收到我的信?”

  “收到,谢谢你的问候。”

  英世保兴致索然,“打扰你了,宜室。”他已肯定她对他这个人全然没有概念,“我们改天再谈。”

  “好的,改天喝茶。”

  “宜室,我住在温哥华亚勃尼街。”他生气了。

  宜室不出声。

  他嗒一声挂上线。

  宜室一手是汗。

  “谁?”尚知问。

  “他说他是我朋友。”宜室扮得若无其事。

  尚知不在意,“听你口气,仿佛不知道他是谁。”

  “我记性的确差得不像话,几次三番忘记带锁匙,掉了眼镜,不见钱包。”

  “宜室,不要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

  “尚知,不知怎地,我心彷徨。”

  “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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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4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尚知刚要安慰娇妻,那边厢两个女儿却闯进房来,小琴控诉:“你看,妈妈,这条玻璃珠竟叫瑟瑟扯断,掉得一地都是,再也拣不起来。”

  小琴双手捧着散开的珠子迎光一闪,像眼泪。

  瑟瑟争着为自己辩护,跳上床,躲进母亲被窝,“我没有我没有我只不过拿来看看。”

  小琴恨极了,把手上的珠子用力掷向妹妹,“你非得破坏一切不甘心。”

  玻璃珠子滚在地下,失散在床底柜角,宜室木着一张脸。这一场话剧,更把她此刻的心情破坏得淋漓尽致。

  宜室不得不撑起来主持公道:“瑟瑟,你跟爸爸到书房去,爸爸有话同你说。”

  尚知把小女儿挟在腋下出房。

  宜室又说:“小琴你过来。”

  小琴坐在床沿,她又不知道怎么样教训她才好。

  过半晌,宜室疲倦的说:“别哭了,将来要哭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她长叹一声。

  小琴不肯罢休,别转身子。

  宜室拉开抽屉,取出她自己的珍珠项链,交给女儿,“喏,给你更好的。”

  小琴接过项链,戴上、照照镜子,一声不响的出去。

  宜室熄掉灯,稍后尚知进来,她没有再与他说话。

  宜室的心情一直没有恢复。

  下班回来,沉默寡言。

  她听见尚知乘机教训琴瑟两女:“妈妈对你们失望,很不快乐。”

  瑟瑟本来小小的面孔更加似缩小一个号码,怯怯地,但仍然倔强,辩曰:“以前我们也常常吵架。”

  她们的父亲打蛇随棍上:“妈妈的忍耐力有个限度。”

  宜室忙着准备各种文件的真本,又拨电话给有经验的亲友,打听会见时需要回答些什么问题。

  时穷节乃现,有些人含糊不清,根本不肯作答。宜室急了,逼问:“说不准备找工作是不是好些?”对方竟说:“是吗你也听说?”宜室重复:“退休人士机会是否大一点?”对方又狡猾地答:“我好像也听人讲过这件事。”根本牛头不搭马嘴。

  室宜看一看话筒,只得怪自己学艺不精,搞到这种地步,于是知难而退,道了歉,说声谢,放下电话。

  尚知笑,“看你,自讨没趣。”

  宜室霍地站起来,“我也是为这个家,你李老爷躺着不动,这些琐事烦事,不得不由我这老妈子出丑,你不但不安慰几句,倒来嘲弄讪笑,你好意思!”说到最后,声音有点颤抖。

  “宜室,我没有这个意思。”

  宜室真正赌气了,“好,不支持我不要紧,届时别望拉着我衫尾一起走。”

  她转进书房,大力拍上房门。

  墙上一张风景画应声摔下。

  直到半夜,父女派瑟瑟做代表,轻轻敲门,并说“妈妈对不起”,她才打开门。

  第二天贾姬见宜室抽烟,大吃一惊。

  “受了什么刺激,”她问:“婚外恋?”

  “真的有这种事,为什么没有人追求我?”

  贾姬打量宜室,“你不够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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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4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更要学习风情万种地喷出一连串烟圈,颠倒众生。”

  贾姬哈哈笑,“我知道你烦的是什么。”

  “真的?”

  “下班同你去吃日本茶,与你详谈。”

  第一次,十多年来第一次,宜室没有向家里报告行踪。

  三杯米酒下肚,她略为松弛。

  贾姬犹疑片刻,微笑说:“你知道吗,我也是加国移民。”

  宜室吃一惊,意外地张大眼睛。

  贾姬轻轻说:“我在八二年就办妥移民。”

  “不可能,”宜室说:“别开玩笑,八二年你我已是同事,你根本没在加拿大住过。”

  “你说得对,我没在那边住。”

  宜室更加诧异,“你不怕资格被取消?”

  “那边没有我离境的记录。”

  “我明白了,你自美国边境偷返本市,这个捷径我听过多次,总觉不妥。”

  贾姬摊摊子,“找不到工作,不能不走。”

  “你经哪个城市?”

  “水牛城。”

  “遇到突击检查怎么办?”

  “别这么悲观好不好。”贾姬毫不在乎地笑。

  “谁开车接你送你?”宜室问个不休。

  “姐姐,她用我的名字买了辆旧车,我有那边的驾驶执照。”

  宜室点点头,“这就是姐妹的好处了。”

  “你也有妹妹呀。”

  “可借伊是一阵不羁的风。”宜室苦笑。

  “所以,到头来,我们会在一个地方见面。”

  “你打算几时回去?”

  “我有我的难处,宜室,不比你,我没有家庭,即使买得起百万华厦,独个儿守住十亩八亩地,又如何挨得到天黑。”

  宜室憨憨的说:“总比连大屋都没有好呀。”

  贾姬道:“徐根本不知寂寞为何物。”

  “这是什么话。”

  “一早结婚生子上岸,你有什么机会寂寞。”

  “妹妹,我的苦处又何尝可以—一告诉你知。”

  “喂,刚才的事,你要替我严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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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5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宜室跳起来,“真讨厌,把不能见光的事硬要我听,又叫我守秘,白白增加我心理负担,万一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怀疑是我说的,何苦来。”

  贾姬悠悠然,“谁你是我朋友。”

  “这顿饭我不付帐。”

  贾姬问:“你为见官紧张了那么久,我指点你一二,你就受用不尽。”

  “你说得对,这些年来,自问修练有成,任何不愉快事件,都当水过鸭背,一笑置之,但一想到要去见移民官,寝食不安。”

  “惨过当年挟着文凭见工?”

  “初生之犊,趾高气扬,永不言倦,某公司不取录我?那简直是他们的损失,何惨之有。”

  贾姬笑着接下去:“失恋嘛,那是对方没有福气,嘿,自信心战胜一切。”

  “可是现在你看我多么气馁:我是发起人,将来生活得好,是家人适应能力强,万一遇到挫折,我即成罪魁祸首,心理负担一千斤重”

  “李尚知兴支不支持你的。”

  “贾姬,我老觉得你了解李某,好像比我更多。”

  这种谈话一点益处与建设性都没有,但最大乐趣往往来自漫无目的式聚会及无聊话题。

  尚知等她的门,没有问她行踪,他太了解她,宜室性格温驯,给她豹子胆,至多在街上站十来分钟,就会自动返家。

  尚知猜得没错。

  到了约定时间,李氏夫妇穿着大方得体,上去接受访问。

  事情非常顺利,一位棕发女士与他俩攀谈二十分钟,尚知与宜室无懈可击的英语令女士甚有好感,他们填报的财产数字也使她满意。

  宜室的警惕心已经放松,说到将来的工作问题,她说;“外子去信多封,希望应征到职位。”

  尚知在桌子下用脚踢她。

  女士问:“有无回应?”

  尚知又踢她。

  宜室有点光火,索性将身于挪开,答道:“新学期还没有开始呢。”

  一离开人家的办公室,宜室便问尚知:“你鬼鬼祟祟,钳钳蝎蝎干什么?”

  “我不过想提醒你,逢人只说三分活。”

  “我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却从来没有连累过你,我也是一个成年人,多年在社会工作,毋需你处处提点,才能办事。”

  “宜室,你为何这样毛躁?”

  “我每做一事,你便挑剔一事,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宜室,自从搞移民那日开始,你整个人变了。”

  宜室瞪着尚知半晌,伸手截部街车,跳上去。

  尚知并没有阻止她。

  计程车驶了十分钟,宜室的心仍然不忿。

  变了。

  抑或未到要紧关头,彼此真面目没有披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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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51:1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时候,最好能够到娘家憩一憩。

  但是宜室没有娘家,这是她平生至大遗憾,一遇急事,连个退避之所都没有。

  不久之前,手下一位年轻女同事小产,伯母天天中午挽了补品上来,悄声对宜室说:“女儿与公婆一起住,我若把当归汤送上她家,怕她婆婆多心,怎么,你女儿在我家没得吃,要你巴巴送食物上来?只得拎到办公室给她喝,打扰你们了,李太太,趁热你也来一碗。”

  宜室当场感动得鼻酸眼涩。

  今日,这个感觉又回来了。

  她时时幻想有个舒适的娘家,一回去便踢掉鞋子倒在沙发上,诉尽心中牢骚,让慈母安抚她,为她抱不平,然后,吃一顿饱,心满意足离开。

  每当有这个非份之想,她便骂自己:汤宜室,有人生下来满头疮比你惨十倍又怎么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常乐。

  车子终于停在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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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2 23: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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