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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ui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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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3 20: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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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哈萨克人
夏方成

天池,是乌鲁木齐的风景胜地,名闻遐迩,然而,世世代代聚居在这里的哈萨克族,却鲜为人知。登上海拔两千公尺的高地,湛蓝湛蓝的池水,在群峰簇拥下展现着它的高洁与优雅。远处是重峦叠嶂的雪山,近处,湖泊的周围是一片挺拔刚健的青松。就在这依山傍水的草地上,散落着一座座白色的毡房,宛如天河中一颗闪闪发亮的星座。哈萨克人,祖祖辈辈在这里放羊牧牛,休养生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巍峨的天山,纯净的天池,培育和陶冶了哈萨克人的善良与正直。放牧,是哈族人传统的生产方式,多年来,一直是他们唯一的生活依托。过去,他们把做生意视为不规行为,对此嗤之以鼻。生产手段的单一化是造成他们贫困与落后的原因之一。改革开放以来,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他们打破了禁锢,走出了传统的生活圈,也开始了商业性的经营。为了适应旅游业的需要,就在这片芳草地上,有的在自己家毡房附近,搭起了崭新的帐篷,室内布置一新,地铺上铺着鲜红的地毯,四面挂着图案别致的壁毯,显得富丽堂皇,营造出一座座“高级宾馆”,迎接着四方客;有的把自己家的宝马拉出来,披红挂绿,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像古代武士的跨骑,为游客提供拍照的工具。陪同我们去的人,把我们领进一家毡房,脱掉了鞋子,登上床铺,盘腿而坐,慢慢喝着主人送上来的奶茶,细细品味着马奶。这种被内地人早已遗忘的坐势与当地风味小吃融为一体,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哈萨克人的真诚给了我们宾至如归的享受,室内的笑声盈盈,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乡情,两个民族之间的感情一下贴近了。

哈萨克人的实在,在新疆每每被传为佳话。他们做生意,从不骗人,不会短斤少两,如果你买他的东西问一句“够称吧?”卖者便会大发雷霆,觉得这是对他人格的污辱。哈萨克人的性格在天山雪水常年累月的冲刷下,像雪山那样晶莹,像天池那样明净。

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激烈竞争,哈萨克人也逐渐意识到,只在家门口的小打小闹,已难以跟上时代的步伐,只有涌入商品经济的大潮,投入大社会,才有可能发展自己,富强自己,于是一部分有胆有识的哈萨克人,毅然离开家乡,或挤进城里打工,或在城镇做起了买卖。

中午,我们回到了天山脚下的一座小城,走进了一家十分派场的大酒店。为我们服务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皮肤白皙,长得十分秀气,酷似来此打工的俄罗斯小姐。在这山区小镇出现这样的时髦姑娘,自然会引起大家的注视和猜疑。陪我们上山的当地同志非常肯定地说:“她是维族姑娘。”话音刚落,被前来送菜的小姐听到了,她微微一笑:“我是哈族。”大家吃了一惊,是啊,我们在山上看到的哈族妇女,都是穿着长衫,腰里扎一条围裙,黑乎乎的面孔……,这反差也太大了,不免生出几分疑惑。

为了证实小姐话的真伪,吃过饭,我慢慢走近了柜台,一位女士正在伏案疾书。也许是职业的习惯吧,我轻轻的脚步声,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只见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问我有什么事。此女士看上去三十出头,穿着讲究,一口普通话,言谈举止具有大家风范,气质不一般。从面容上看,既像少数民族的姑娘,又蕴含着汉族女士的韵致。从谈话中,了解到她是这里的老板,父亲是哈族人,母亲是汉人,并说母亲是被父亲抢去的——这是新疆特有的抢新娘的地方风俗,怪不得她的面孔具有双重民族的特点。她的坦率,使我忍俊不禁,异族间的隔阂与局促,立刻消失了。她说,她是哈族人中第一个经营大酒店的女人,每年有几万元的收入。我问她什么学校毕业,为什么有此超人的举措。她说,自己初中尚未毕业,曾参加过建设兵团,在海南岛打了五年工。是的,正因为她有着与众不同的阅历和经验,才有了这样过人的胆识。女老板十分健谈,成熟的脸上不时地透着几分天真与率直。我们从她眼前的经营,说到哈萨克人的智商,她深邃的见解,给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她说各个民族的智力基本上都是相同的,哈萨克人和汉人一样,只要有了好的环境,碰到好的机遇,同样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年复一年,由这里走出天山,去全国各地上大学的哈族青年,每年都不在少数。女老板的一席话,使我增长了见识。今天的哈萨克人已不单单是那些缺乏文化修养,只知举着长鞭驱赶羊群的牧民了。他们也正在走向全国,走近沿海。这些祖居在天山南北的哈萨克人,已树立了现代意识,他们正以深蕴于自身的民族伟力,全力去创造美好的明天。无须多问,刚才那位服务小姐,没有说假话,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哈族姑娘。

银杏之王

去莒县是为了一睹那棵闻名于世的大树,就是那棵称为树中之王的银杏树。

银杏王俨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在它面前,我觉得自己十分渺小。我凝视着它、仰视着它,把两只眼睛睁到最大,还是盛不下它的全貌。在这之前,我竭尽所有的想象,从各种传闻中去捕捉它的身影,但真正面对它时,还是使我吃了一惊——它还是超出了我想象力的极限。

银杏王位于莒县城西浮来山下的定林寺内,二十五米以上的个头,十五米粗的腰围,像一位超级巨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人世。小小的庭院,锁不住银杏的激情,它以无穷的张力,窜过屋顶,冲上蓝天,向四面舒展着它宽阔的胸怀。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很难相信,这狭窄的天地里竟会养育出这样的奇观。

据专家考证,银杏王至今已三千余岁了。它像一位跨越时空的老人,历尽了人世间的沧桑岁月,阅尽了世上的风风雨雨;大自然的变化,社会的演进,世事的艰难以及人生的坎坷,它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它浑身堆满了皱纹,每道沟壑里都似乎隐藏着一段深沉的历史,让人难以揣摩。连它的枝枝叶叶都给人以无限的旷远和遐想。

银杏树是华夏历史的见证和缩影。按树龄推算,银杏树应始于商代,历经十几个朝代,在它身旁曾上演过无数次的纷争和厮杀:它目睹了武王伐纣的胜利;分享过春秋诸子百家争鸣的学术繁荣;饱览了秦皇汉武的千秋功业;领略了唐宗宋祖的雄才大略;欣赏过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铁蹄风采;也体味了让国人引以为豪的贞观之治与康乾盛世的辉煌……银杏树就是历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编年史。它渊博的知识、独特的气质、透着神韵的仙风道骨,使我感到这是一位非同凡响的智者。

应该说银杏树是个幸运儿,在它生命的长河中,它侥幸躲过了一场场战火的毁灭,避开了一次次兵燹的洗劫。无数次狂风袭击而不倒,千万次暴雨冲决而不垮。它历尽艰辛,从一棵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并摘取了树王的桂冠。银杏树能逢凶化吉,可算是大福大贵。多少年来当地人把它奉若神明,像尊重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精心地呵护着它。它也不负众望像忠诚的卫士,年复一年默默守护着这一方热土。它用自己旺盛的生命,演绎着四季的变化:春天,它以崭新的枝叶向人们传递着春的消息,给人以希望,共享春的温馨;盛夏,它密密实实的、方圆足有一亩的树冠,像一把巨型的华盖,为百姓遮阳护阴,用清爽抚慰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秋日,它的丰硕,给人收获的喜悦,并以它成熟的果实滋养着人们的身体;深冬,它以沉稳和老练,坦然接受着严寒,裸露的胸膛在与风雪搏斗的同时,积蓄着力量,筹备着来春的勃发与腾飞。

在银杏树的庇荫下,莒县人杰地灵。北魏时,我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勰,晚年曾遁迹于此,完成了他的文学理论专著《文心雕龙》,也许正是他吸纳了树王的灵性与精气,才激发了他的灵感,创作了这样的艺术精品,使其成为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

近些年来,我曾游览过许多风景名胜,见过各种各样的大树,其中不乏佼佼者,但像银杏王这样树龄长,身躯庞大,且生命力如此强的却实为罕见。在桂林阳朔,我曾抚摸过一株浓荫蔽日的大榕树,覆盖面比银杏还大,但个头矮,树龄只有几百岁,最多只能算是银杏王的玄孙。在陕西皇帝陵,我也曾拥抱过传说中的黄帝手植柏。柏树苍劲巍峨,人们像见到功德无量、久负盛名的人文初祖那样,对它肃然起敬。说实在的,柏树与银杏都各有千秋,前者像一位黄土高原的耄耋老人,于老态龙钟中透着成熟和稳健;后者则是一个粗犷豪爽的山东大汉,虽已交花甲,精力仍不减当年,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莒县,这块神奇的土地,不要说从那些历年来不断出土的丰富多彩的文物古迹中,可佐证它历史的悠久,单从这棵罕见的树王,也能感受到春秋时曾一度自立为王号称莒国的深邃。这曾被认作荒蛮的东夷,其开发与繁荣,使之提前了若干年,不能不刮目相看。可以说,这里也曾是中华民族的摇篮之一。

毫无疑问,银杏王是齐鲁大地上的又一颗古老的耀眼的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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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3 20: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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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重庆
寒林

你仿佛一块天外飞来的陨石,历史用雕刀在你身上刻出无数条槽式裂纹,纵横交织,方圆有致。人溪在这些裂隙间涌动、奔流,熙熙攘攘,不舍昼夜。汹汹聒聒,掀起阵阵粗放而有节制的喧嚣……

我渗入这人溪,成为它无数水分子中的一粒,于是我看见:人头攒动,衣饰斑斓,墨彩相间,五色缤纷;摩肩触踵,亲襟吻袖,眼神交递,鼻息相融……你是人口最多的国家中人口最多的城市,是人与人距离最近、体温与体温交感最多的城市。

苔被藤缠的石岩与水泥结构的高大建筑珠联璧合;古木老林与现代建筑群掩映成趣;自然山川与精巧亭榭美妙配搭……没有哪一座城市能像你这样,把洪荒之美与现代文明天衣无缝地糅于一体。

你是一座伟大的磐石,被两江的万古波涛所切割、所磨砺,兀立于巴蜀古郡。历史巨人在你的周身垒砌、营造。于是,千檐万廊,犬牙相嵌;蚁户蜂房,栉比鳞次。街道依山势逶迤而回环宛转,建筑因地形高低而错落有致。是对古老自然的破坏,也是对自然的维护和再创造。而这一切,全用智慧与血汗粘结而成。

你素有“立体城市”之称:立体的山,立体的水,立体的灯光,立体的色彩,立体的声响,立体的时空,立体的观念,立体的生活。如今,大厦高楼,箭冲笋拔,群林耸立,万峰突兀。山有高低,城分上下,山外环山,楼上摞楼,层层迭迭,似无休止。我仿佛置身于石林,但你是人工的石林,包孕着生命的石林,标示人类文明的石林。再看:市井条条,经纬甫定。石坎梯升,形同蛛织。交桥高架,公园棋布。商市如海,人流似河。缆车上下梭行,索道南北忙运。地下铁道即将竣工,百层大厦已非设想。环城长桥公路,是新世纪赐予的花环;大桥巨臂伸张,把南北两岸拥入怀抱。横观纵览,仰瞻俯瞰,是天上人间,还是人间天上?!你不仅是立体的城,还是向地心与太空两极延伸的城。

万千印象,印象万千,林林总总,归结一点:挤!行人挤,车辆挤,建筑挤,灯光挤,色彩挤,声响挤……挤好呢,不挤好呢?上古之世,原是不挤的;岂止不挤,简直太宽绰、太自由了。但那时的人类受自然法则的挟持,生活的脚步缓慢得近乎停滞,缓慢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身的价值。那末,还是挤才好么?是的。挤,能产生压力。有了压力,才图强思进;挤,能发现不足。不足,则要求打破现状,锐意变革;挤,能摈弃堕性,学会生存竞争。在当今改革前进的行列中,你先登的捷足,不是给这个“挤才好说”盖了印章么?

陵园魂影①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沙坪公园中的“烈士陵园”去走走,好多年都不曾想起那个角落了,今天为甚又想起它?

黄昏落到了公园,本已添了几分寂寥;落到了陵园,便变成一派愁惨之色了。那儿的林木,枝丫仍裸着,纵横交织,网罗着一个天边。月儿逢晦,疏星发寒,正好由着那片林木去吞吐阴森的气氛。令人发怵的是,在那千万条赤裸的枝丫当中,有无数粗实的水泥柱体赫然矗立。高低不一,形状各异,却一律挟着积怒余愤,直举向黑蓝的天空,让人联想起“风雷激”年代横扫一切的铁拳。我的心不由一颤,仿佛听到那条黑色墙带后面,飘出一声声凄厉的呼喊:

“冤哟!

“屈呀!

“亘古的不平啊!

我猛然生出猎奇的勇气,一心要到那铁拳丛中去瞧个究竟。先是想走捷径——抄后门而入,但立即被挡了驾。原先那条被人们踩得光滑平坦的小径,如今已被荆蔓侵蚀得了无陈迹了。我只好绕个半圆来到正门,这儿虽也绽露着荒芜与破败,但牌坊门洞却比从前更为豁大。我探身而入,不觉一怔:如此死般的沉寂,声从何来?抬头看,哪是什么铁拳,不过是一尊尊奇特的墓碑:圆柱体的、方柱体的、圆锥形的、三棱形的、多棱形的、上圆下方的、上方下圆的、高十米的、低一米的,真可谓列奇罗异,各具形胜。此刻,虽是暮色朦胧,但碑刻碣铭却依稀可辨:“造反有理……”、“为有牺牲……”、“815万岁!

诵着诵着,不意考古的欲念油然而生,更觉有深入探究之必要。是啊,谁能断言,若干世纪之后,这些水泥实体不会成为一堆“甲骨”?于是我拾阶而上,徜徉于碑林冢海之中,左盼右顾,仰瞻俯察,寻踪觅迹,斟字酌词。末了,不禁喟然而叹:

“千秋功罪,谁能予以评说?

“话能这么说么?”一个洪钟般的断喝在我的头顶炸响。仰面看,呀!原来是那一尊尊墓碑,幻化为一个个金刚式的鬼魂。高大的形影,直是隐天蔽云。我呢,形同侏儒,高不及其踝。他们铁桶似地将我围住,同时俯下一张张盛怒的脸,泼洒下一派震耳欲聋的怒斥:

“为主义牺牲,义存千古;为信仰献身,功昭日月。有何不可说,有何不可评?

“数过么,何过之有?加罪么,何罪之有?

“你务须说,你务须评!

最后,这怒斥竟联成一片充满威慑与恐怖的“乌汪——乌汪——”的震荡的声波了……

我虽身陷重围,又属绝对少数,但自觉有千万条款可与之数落,内心充满真理的自信,可是,当我的语言弹丸装填待发之际,一个稚嫩的哭诉声箝住了我的口:“我倒下时,才十七岁啊!

!“十七?”我立即联想起我们在五十年代罹难时的年纪……哎,我能对这位罹难的同龄者说:“你……你是历史的罪人?

我环视周遭这一个个虽然伟岸但稚气犹存的灵魂,我感到气梗声噎,无语以对了。彼等功过,究竟如何评说?功耶,过耶?褒乎,贬乎?全乱了方寸。过去,当我走近天安门烈士纪念碑,当我跨进渣滓洞展览馆,那感情是明确的,毫不含混的,可今天……终于,我怀着莫可名状的苦涩心情逃离了陵园,但那洪钟般的巨吼仍在我身后催逼着:

“你务须说,你务须评!

我继续在公园里徘徊,混混冥冥,不知怎么走到一座椭圆形池边。在夜色中,我的视线忽然被一尊大理石雕像所牵引,一位妙龄仙女半卧在池中央的一张荷叶形石座上。高髻堆云,轻罗拂水,纤指依腮,凝睇遐思。那娴静、那典雅、那圣洁,那全部的艺术魅力,把我紧绷的心一下子舒展开来。啊,多么神奇而微妙的感情过渡啊!据传,这儿原先有座荷花仙子雕像,在“云水怒”的日子里被无情的铁拳所砸碎,直至铁拳被粉碎以后,仙子才有幸死而复生。我怀着一腔虔诚绕池数匝,往复巡礼。忽然,仙子的身影一下子叠印在那片陵园的黑影上,与那些水泥实体戏剧性地互相掩映。顿时,在我的心中,在我的血液里升腾起强大的抗素,真理的自信复苏了,千万个条款喷腔欲出,于是我逆着那追迫的巨吼朗声答道:

“好,我说,我评。说未必中肯,评未必准绳,谨竭管见,以白寸心。主义向有正谬,信仰实分伪真。毁灭艺术的主义,必不纯正;残害文明的信仰,何能言真?为伪主义而死,热血徒洒;为神的信仰献身,自毁其名。受权柄拨弄,自诩最最革命;列诸俎豆,不知自是牺牲。惜乎青春韶华,痛遭夭折;可怜一代人萃,化作游魂。然而汝等之死,不无借鉴价值,血脑沃土,仙子由此再生。心血沸腾,过在一时狂热;乱世杂陈,岂可不辨伪真?论功则倜倜不及,数过则隐隐不忍。吾哀汝等之不幸,尤痛汝等之不自省。值此清明,阴府洞开,普祭先烈,岂遗亡魂?纤言微语,遥寄泉下,然乎否乎,自酌自审。”

我想听听回声,然而没有……移时,黑色林木隐去了,铮铮铁拳收敛了,陵园淡逝在无边的黑幕中,一切又回归到死一般的沉寂……

步出园林,阵发性的爆竹声和坟头上飘拂的白纸条提醒我:今天是清明。再一掐指:大约是那个“七八年再来一次”的预言的第三周期。哦——难怪我会鬼使神差地要来陵园走走。

是的,对于它,确乎是不该忘记的,至少七八年该想起它一次吧!

注:①陵园:原名“文革墓群”,大约50余座,多为合葬墓。位于重庆市沙坪镇区沙坪公园内。其中埋葬的都是在“文化大革命”武斗中牺牲的红卫兵,年龄在20岁左右,最小有14岁的。据说,这是全国遗留下的一座较为完整的“文革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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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3 20:23: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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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儿酸,梨儿甜
曹志平

事情就那么怪,从农村出来时身边的事物竟因为熟悉而疏远,融身城市后,一朝回村,这时却由疏远变得熟悉。

此刻,我正在老家屋后背的一棵梨树下,情不自禁地抚着梨树干儿。思绪中的往些年,这个时候,奶奶早就在给这棵梨树喂肉汤了。大年三十,家乡人兴给自家最珍爱的果木树喂肉汤。缘于何时无法考证,但这个印象很深。奶奶是我印象里这一行为的最佳守卫者。

这棵梨树原来结的是酸果。但奶奶总不这么承认。

奶奶一辈子为这棵梨树做了两次梦。头一回,梦见一只漂亮的白鹤,一声哨叫,嘴里便滴出一颗黑豆豆,不偏不倚落在屋后背的黑土里。一会儿便长成了一棵大梨树,果状形似传说中的“人参娃”。一位童颜鹤须的老公公突然出现了,摘下一个果子给奶奶吃。老公公笑道:“这是福人梨树,是上天特意送给善良人家吃的,你好好待它吧。”说罢隐去不见,奶奶便醒了。时值天光,奶奶自恃梦灵,同爷爷一起奔屋后背土里一看,果生长有一棵嫩绿伸腰的梨树苗。

福人梨树长得有些奇特,在约一米高的位置分*,在分*口形成一个状如女人樱桃小嘴的口子,正好让奶奶往福人梨树的小嘴里喂肉汤。

我第一次尝梨的当儿,奶奶已经虔诚无比地用肉汤喂了五年福人梨树的小嘴。我说酸,奶奶说越来越甜。奶奶为了证实她的味觉,还把爷爷拉来,爷爷说:“童皮禾梨是越来越甜。”

给梨的命名,是奶奶。这梨儿的确不似野生的酸果那般个小、皮厚、肉粗、又酸又涩,它个儿犹如满月的婴儿拳头一般大,皮薄,肉嫩实,酸中带甜,到了成熟期,一个个或呈稻黄,或呈橙红,挂在树枝上晃晃悠悠,直揪得树枝儿往下弯。

我十岁那一年,奶奶让我亲自给梨树喂汤。奶奶说:“我乖崽对梨树好,梨树也一定对我乖崽好。”天上飘起一丝风,奶奶又指给我看,说福人梨树在对着我们点头微笑哩!我突然变得很乖很乖……这一年尝梨的时候,我嚼梨的感觉比往年甜了一点。

童皮禾梨在奶奶的节节期盼与希望中一年一年地演变着它的酸甜度,我也在节节长大,对奶奶的所作所为也有些信了。

但不久我和奶奶之间的这种融洽被读县农校的弟弟打破了。弟弟那年十七岁,那是寒假里,弟弟动用利斧利锯把福人梨树修理成了一个“光杆司令”,精心制作了一个他以为完美无缺的科学杰作。整个修理过程选在我们全家人都有事出门劳作的时候。

父母从山上劳作回来时,得见奶奶一声不吭地病躺在床上,屋后背爷爷在极其低沉的气氛中收拾着残枝断丫。弟弟的嫁接技术应该说真不错,有薄膜纸把他从母校弄来的津梨芽儿裹得如酣睡中的婴儿,但弟弟却不知道,这让奶奶看来,却是从浩劫中撇下来的重伤兵……那一段时日里,奶奶寝食不安,少滋寡味,过日子老嫌长长的。三年挨过去了,福人梨树开满了花,弟弟很高兴,庆功似地头一个跑到奶奶面前报告梨花开。但奶奶听了脸上并没有绽开梨花一样的笑,奶奶仍是懒得做声。

福人果树也真的不和弟弟过不去,结满了硕大嫩黄、香气扑鼻的津梨。到了采收的季节,弟弟头一个摘下津梨让奶奶尝。奶奶的感觉出来了,但说很一般。弟弟说怎么可能呢,他迅速地抓起一个梨子咬了一口,叫了起来;还有比这更甜的吗?!

奶奶这时说:“昨晚老公公送梦来了,他说大年三十给福人梨树喂肉汤没错,给福人梨树喂肉汤才会更甜更香,真的。”奶奶说得很认真,很专注。

弟弟说:“怪事。”我也觉得是怪事,多年以来都没解透这件事。既然解不透,也就不去经常想。

今天的感觉似乎很特别。当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到梨树分*口——原来形似女人樱桃嘴的地方,竟让我心下一惊。这正是当年弟弟下手劈过的地方,如今神奇般地合二为一,挺拔起一根矫健的杆儿,有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含情脉脉立定在春光中。砍过的地方,大自然已用无尽的和风细雨抚得很平很平。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谓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吗?不,梨树要人明白的不应是这个。弟弟当年劈的那一刀,并没有劈去梨树的全部,还是酸梨的根,而今结出的是甜果子,这是一种和谐,一种美妙的和谐。

思绪刚到这里,妈妈在催我们兄弟吃团年肉汤面了。

席间,我问妈妈,福人梨树结的梨如今这么甜了,是奶奶的功劳还是弟弟的功劳?

妈妈说,你奶奶死的时候你们都在城里没来得及回来,她临死说自己很有福气,记住给福人梨树喂肉汤,不能丢。

不能丢,什么不能丢?霎那间,我心里一震,奶奶指不能丢的莫不就是信念?多少年来,奶奶自从尝了第一个酸梨起,她就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行为,因为她始终坚信,对梨与对人一样,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就是世人所谓的良心。这也正是爷爷所曾意会过的“天机”吧。

是啊,这是丢不得的。凡尝了恶果的人都是因为丢了“良心”的缘故。奶奶没有丢“良心”,故注定有甜果子,注定有福。

这一想不要紧,我的泪早下来了,想不到奶奶竟是这么伟大的人,用她平凡的身手却一直在演着一个永古不容衰败的巨大命题:什么人得什么福!

霎时,我的脑壳里一下子塞满了许许多多想说的东西,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两眼潮湿,思海的远处突然亮起一个白点,在飞的白点,近了是只白鹤,一声哨叫,它冲我吐来一颗黑豆豆,不偏不倚落在我的心坎上……


美丽的音符

一个极其荒凉的山谷,却因为这里横过了一条叫做107的国道,此后,这里就不再是沉寂无声了。深山谷的国道边上明显地多了一个工班房。

可毕竟这里离大都市太远,摇滚音乐暂时与这儿无缘。

每天,从这里流动的最大的声音是车轮辗压公路发出的轰隆声和司机们用喇叭奏出的鸣笛声。

黑黑的工班头每天领着他的伙伴走出工班房。别看是水泥路,可要理清的问题挺多的,沟里沟外,路面路肩,一年四季,变化无常,总有做不完的事。

秋收后的一个正午,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婶子朝着这栋工班房方向走来。

车多,婶子怯着步儿。她对眼前的车流发出了惊诧:唉呀,这车跟咱山里村田插秧似的!

这婶子走到工班房门口,一个劲地叫着“大崽”。

没有人应。工班房的门是锁着的。婶子见门边有几条矮凳,就坐下来,从挎着的篮里摸出个糍粑咬了几口,之后就两头张望,分分秒秒在她眼前都吊着希望。

傍晚,工班的人开着辆小四轮回来了。

卸工具的当儿,婶子走拢了,她又叫“大崽”。

黑黑的工班头惊喜地应了起来:娘,你头一回怎么找得到?

原来,婶子是工班头的娘。

做娘的望着满头是汗的儿子又怨又怜:中秋节怎不回?说好的,人家闺女在等,我看你怎么解释!

儿子摸着头,歉笑说,那几天给国道绿化树剪枝,迎接市里的“山水节”,那是形象工程,怠慢不得的。

娘说,你呀,亏你是三十老几的人了,也不晓得热了这个却冷了那个,你不急我还急呢!

儿子说,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总不是你的。

做娘的终于笑了:算你鬼精,那闺女俊哩,人家当老师的,脾气好。下次可不能再失约。

工班头勾着头笑了。

这笑一直渗透到工班头的睡梦里。

而这夜,婶子却辗转不寐。

窗外“唰唰”的车流声让这位住在深山静谧惯了的婶子觉着仿佛有许多刷子在扫她的脸,那红白相映的车灯,鱼贯而去,让婶子想起了大山里过去大队部召开的紧急会,可真热闹。而一些沉重负荷的爬坡车,则甩着闷雷般的鼻气,又如一条春耕大忙时的困牛。

天一放亮,婶子第一个起了床。她问儿子:你睡好了吗?

儿子说,昨晚睡得真好。

做娘的说,昨晚我没睡好。

儿子说,想家啦,还是哪儿不舒服?

做娘的说,车来车往声音吵人,睡不落。

儿说,像昨夜“唰唰”的车流声在我听来却是可以睡安稳觉了。像上个月离此地半里左右有处砼路断陷口,很多汽车来个突然急刹,来不及刹车的发出钢板受震损的声音,那些天,我总也睡不落。

娘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啦?

儿说,世间有许多表面听似吵人的声音,实际上当你用心去感受时,就会感觉里面有很多名堂,就不是讨厌的了。就比方说崽小时候娘把崽放在摇篮里,一边拍着崽的脸,一边唱着歌谣,那时候,崽不觉得是噪音,而是催眠曲……

是的,世间美丽的音符往往都是这样。当你真心地爱上你的事业的时候,心里就会涌动幸福的泉流,开启别样的慧眼,拨动情感的琴弦,奏响生命的乐章。黑黑的工班头感受到了世间美丽的音符。只是他辞不达意。

世人都说养崽不知娘的心,养女方知娘的疼。做娘的绝没有想到,一条平淡无奇的大马路,竟然会通向做娘的心……

婶子听着黑黑的工班头的话,抑制不住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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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3 20:25: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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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哲学
邓咏

瓜瓜菜菜,鸡鸭鱼肉。青红白黑,甜酸苦辣香与臭,长的圆的扁的;干巴巴,水灵灵,亮鲜鲜,血淋淋,热腾腾,冷冰冰;屠夫的刀高扬,小贩的秤砣落地;成行的官家档位,乱七八糟私摆地摊。这便是菜市。为着艰难与幸福,多少人提篮携袋,忙碌地挤入其中,擦肩接踵,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前几年,妻脱产去上两年大学,我得多担一分家庭责任,天天上菜市。初涉市场,觉得画面很新鲜,故事很生动。走近猪肉台,叮当几声,吃惊间,见一高大粗壮红面女人,手挥杀猪刀,冲我嚷道:“哎哟,领导,好久不见你来买菜啦,怎么样,今天称几斤梅花肉?”领导?看看身旁无人,错认了?看那认真样,分明是招呼我。知我上了中学“高级”?教师,算什么领导?很面熟,哦,食品站的,“承包”了吧,公改私了。记起了,在东兴时,有回排长队买猪肉,轮到我了,她已收了肉票和钱,正给我称一只猪脚,不料,“啊啊黄局长”之后,猪脚自然先给局长买了。这女人,没错!一向对“局长”们服务妥贴,当今世道“官”字仍排第一,为了好生意,卖个乖嘴,讨个白水人情,何乐而不为?但女人也有牢骚:“过去,一把杀猪刀指挥了多少大官细官,唉唉,如今不行了。”当时有小说称屠夫是皇帝,那么,她,女皇帝了,女皇帝如今有些失落感了。顾客是上帝了,所以对买菜的小小老百姓也客气了起来。

卖菜姑娘很美,笑脸甜甜,柔声和气,可算个“卖菜西施”了。她没摊位,每天,大体在菜市口街边摆菜担。头次买她的芥菜,很鲜嫩,碧绿欲滴。估计她是附近农村的。她将菜抖净水滴才上秤,秤尾翘起老高了,“两斤。”她边说边加一棵,那一棵少说也有一两多呀。要走了,姑娘还甜甜地笑:“明日再来帮衬!”我应约似的,常常买她的菜。时间一长,熟了,总是:“两斤。”不问价,不挑菜,称完菜才问:“几多钱?”而后照付。终于发现别人买的同类同等的菜总比自己买的便宜一二角钱,心中才“咯噔”一下。一回,买她的上海青,青油油,齐整整,一大把,洗菜时发现中间“包装”着大把老叶黄叶,捡拢,弹簧秤一挂,七两,不禁摇摇头,自笑:“上了狐狸精的当了!”吃熟不吃生,也是她的经典。唉,市场,欺骗天天有,竹杠天天敲,上当免不了,是吧?

如价码上天落地,装底卖面,生硬搭配,秤花子耍得我头晕目眩,*“秤头”捞“赚头”,

花样百出。牛肉灌水,蚝、文蛤肉浸水,鲜墨鱼也灌水,清水变黄金。以假乱真,用野芋苗制作的假“芋蒙”充真芋苗制作的酸“芋蒙”,让你煮了吃喉头痒个够,你明天找他打架去?小老板“心灵手巧”,一斤烧鸭给你七八两,一只鸡三四市斤重,嗉囊里的沙子白胶泥总有斤把。这类勾当与海边人常言的“半斤蚝蛎四两篮”相类。菜市嘛,赚你没商量,敲你没得说,骗你有道理,坑你别见怪。手段花样你懂,但防不胜防,蛇精鼠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面对菜市里的骗、敲、假,提菜篮子的人,总在讨厌、反感、不平与怨恨中默默认可、接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城镇居民嘛,你总得过日子,过日子就不能不上菜市。上菜市你就得多“忍”点儿。最让人愤怒的是专营无本生意的扒手。买海虾时付了几元钱之后分明有三十来块随手装入衬衣“表袋”的,挤出鱼虾行之后,便发现三张十元券飞了。一回忆,刚才有条西装领带的白脸小子老挤近我身边,以为是“小款爷”没提防他,这小子!人山人海,攘攘熙熙,谁是“老插”、“钳工”(扒手),哪是贼?就有那么几个“哥”们,俨然市场主宰,“分区管理”着菜市,卖鱼卖虾的摊主都认得他们。他们穿插钳夺,频频得手,有谁敢管他?一老者及时发现被扒,当即斥贼。贼昂然而立,奋拳击倒老人,骂声:“老东西,叫你不老实!”周围成千上百的摊主、老板、主妇、男人、干部、收税的和工商管理的个个都“老实”得很,没人敢帮一帮老人。故事令人闻而生叹。久而久之,菜市里又多了一条理:扒你偷你抢你打你是因为你不“老实”!

古书说:“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今日的菜市,不也是“各得其所”么,看来不必把菜市看得太认真,市场存,卖买、赚与被赚必同存。其实,

菜市除了赤裸裸的现金交易之外,另有其历史、社会、生活的内涵,有时不妨把它看作是一幅风俗画,跳出秤杆包围圈外去玩赏玩赏。新疆“巴扎”里羊肉血红挂得琳琅满目,马奶子、珍珠葡萄教人心头发翠生甜。海南,椰子的天地,椰香醉人。我们北部湾海边,鱼虾蟹鲎螺,花花绿绿。满瓦罐子粉红粉红的是“火虾浸”,咸咸香之中似带点儿臭味,吃起来其实是不臭的。菜市还是一面“镜子”,折射出地方的经济与人文现状。有的地方的省长市委书记辈居然有微服私访菜市或亲自抓“菜篮子”工程的,开始我怀疑这些大官是不是抓错了主要矛盾,上了几回菜市之后,才懂得他们的伟大。那些只知道在高档宾馆挺着大肚吃“公”而并不知地方菜价更不知道菜主卖买不公平、扒手横行的大员,恐怕称不得是真正的“父母官”或者“公仆”吧!

菜市是什么?我提着菜篮子离开市场后常常想。菜市怕是一部一辈子也读不完也难读懂的“社会学”。菜市是什么?菜市就是菜市,一切很无奈,一切很正常,今天过了是明天,今天讨价还价热闹非凡,明天还是一样。卖的买的拥拥挤挤,红红火火。钱,付出,收入,古今皆然!

米春秀-难忘你啊,柿树林离开祖居地米窑已五十多年了。记得,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我家住的那个小村庄,只有三户人家。宅前屋后都是树,房屋掩映在高大的林木之中。宅后是柏树、楝树、桑树,老远就可听到松涛呼呼。宅东边全是果木树,桃、梨、杏、枣应有尽有,到了春季,桃、梨花盛开之际,就成了花的海洋,蜂蝶飞舞,鸟戏其间。宅前呢,除了那一行行高大的紫树、榆树、槐树、椿树外,就是令我难以忘怀的柿树。那柿树五棵一行,行距都是七米,八行排成一个长长的行阵,就像战士出操那样排得整整齐齐。每棵都是两尺多粗,到了夏天,绿叶遮天,浓荫盖地。风乍起,斑驳陆离的光点投落在地上,摇摇曳曳,飘忽不定,树叶飒飒作响,就像情人在轻声絮语,十分富有情趣。这一林木围绕的环境,既是夏秋二季村民劳动归来喜聚之地,也是百鸟的天堂。各式各类的鸟儿经常随风而至,成群结队。清晨你还未起床,悦耳的鸟啼就此起彼伏。白天呢,不管何时,只要你走出家门,就有鸟儿向你致意,吱喳吱喳叫个不停,也不知是欢迎你来,还是叫你离开。到了傍晚,太阳快要落地时,那就更热闹了,飞鸟归巢,可是归来后又不安分,从高大的紫树上跳到柿树上,惊动了早栖的鸟儿,争吵遂起,展翅扑打,鸟声如雨,迎面淋下,叫兄催妹,呼儿唤娘,热闹非凡,直至星月露脸,他们才紧闭小嘴,恢复清静。小时候,我最爱傍晚时刻到柿树林内听鸟叫,观鸟斗。鸟声在诗人墨客的笔下都是自然的乐章与诗句,可是当年我还未入学读书,只能留下这些难忘的记忆。

秋天到了,柿树上挂满了果实,有大有小,大的像鹅蛋,小的像鸭蛋。成熟了的柿子,就像竞赛似地个个都穿着红红的外衣,把自己暴露在绿叶间,在温柔如水的晚霞中熠熠生辉,诱引着南来北往的路人驻足观赏。劳动归来的村民,有时伸手采摘一个熟透的柿子边吃边赞:“好甜。”这些情景铭刻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至今难忘啊!但叫我更难忘的还是柿树林内父亲对我的一些教诲。

记得那是1948年秋,星移斗转,密不透日的柿树叶已由绿渐黄。一天早晨,我独自在林内听鸟叫,不知何时父亲来到我的身边,他轻声地说了句:“你就知道天天听鸟叫,不知道读书认字。”说着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个“人”字,问我道:“你认得吗?”我一看心里笑了,就告诉他:“我早认识了。”父亲一听,立即严肃地告诉我:“你看这人字,上顶天,下立地,你知道什么人在地上站得最稳?”我看看父亲,没有回答。他用手摸摸我的头,就指着地上的“人”字说:“站立最稳的人就是有学问的人,书读得越多懂得的道理也就越多,不出屋就可知天下事,有学问的人做生意比别人会赚钱,种庄稼比别人能多打粮,带兵打仗点子也比别人多,就能升官,你长大了是当个立地稳的人呢,还是当个常年干活,经常受人欺的人呢?”我听后,立即神气地告诉父亲:“当个立地稳,不受欺的人。”父亲听我这么一说,笑笑又问我道:“天天听鸟叫能立地站稳吗?”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立即回到屋内拿起《论语》读起来。从此以后,早晨我再也没有到柿树林去听鸟叫过。两个月后,父亲带担架队到淮海前线支前,我呢,也离开家到随军子弟小学去读书。这一去就是八年,我思念故乡,经常梦见在林内听鸟叫观鸟斗的情景。父亲教我认“人”字的情景,也经常闪现在我的眼前。直到1956年中师毕业,我才由界首返回故乡。在家住的一周里,每天我都早起到柿树林内去背诵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等古典短文。傍晚都到柿树林内走一走,一是听鸟鸣观鸟斗,二是看看父亲种植的小树。在我要去芜湖读大学的头天傍晚,我在柿树林内专心致志看父亲嫁接成活的梨桃树。父亲何时站在我身后我一点也不知,我转身看到他,他穿一身蓝色的土布衣,面孔比八年前消瘦得多了,颧骨高高的,不到五十就有白发,看着看着,我的心酸了。父亲见我眼中湿润,便很和气地细语道:“男儿不掸泪,流泪不是好男儿,你要读大学了,要记住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抬着头往前走。读书期间要忘掉一切,一心一意尊师读书。学问学问不会就问,向别人求教不是丑事。读书做人也跟这林子内的树木一样,你看都争着向上长,谁会吸收水分和营养,谁就长得越高越快,谁就能得到更多的阳光,结更多的果子。人都是喜欢结果多的,而且尤其喜欢结大果甜果的,知道吗?”我随口说道:“这个道理我知道。”“知道就好。”父亲点点头。其实我对父亲这些话的含义,直到我工作多年后才真正有所体会。第二天,18岁的我依依不舍地再次离家。父亲送我送到柿树林边的路旁,他拉着我的手十分动情地对我说:“儿啦,一人在外,要善待一切,要记住祖训:以礼仪行事,以诚待人,以助人为乐,不取无义之财,不拿无功之赏,不欺弱小,不慕富贵,不仰强权,效力于民,献身于国。”父亲嘱咐要我记住的这段祖训,是嘉庆年间举人我的先祖米若望公遗嘱中的一段话,已传了七八代人了。父亲不知向我说过多少遍了。他话一落,我就将这段祖训背给他听听。父亲一听就笑了,随即挥手,让我快走。我走了老远回头看时,他还站在那未动。谁知这柿树林边的一别,竟成了永别!没有等我大学毕业归来,父亲就在那天灾人祸并行的六零年离开了人间。我至今还记得他微笑着挥手让我快走的情景。父亲的一生总是为别人着想很少想到自己,一向乐于助人,满怀悲悯。他喜爱花木,不管多忙,劳动归来都要走进林内给一些花木修枝打杈。他喜欢交友,他自己认识不了几个字,却尤其喜欢和有文化的人往来,这苦了他的一生,而自己却乐在其中。

    林内听鸟鸣的日子不会回来了。我仿佛刚从梦中醒来,这一觉睡了五十年。我家宅前屋后的林木早已不在了,听说那些林木是在全民大炼钢铁的大跃进的岁月里被砍伐一空的,为实现领袖的共产主义做贡献了。只有那二十多棵两尺多粗的柏树,被一姓盛的书记拉走为他的父母尽孝做寿棺了。我可以想见,父亲亲手种植培育的这些林木被砍伐时,他痛苦的情景。我多么想再听听父亲的教诲,我多么想再到那柿树林内去听听鸟叫。那些树上镌刻着我深深的记忆,叫我难忘啊,柿树林!这些树木如有知觉,定会知道我在异乡时时思索着他们,也定会知道我为他们的被砍伐而痛心。柿树林啊!你可曾思念过我这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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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3 20:28: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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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酒的随想
韩世璘

童年嗜酒的很罕见,至于说童年喜欢漫画,却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而老年则相反,喜爱漫画的肯定有,不过不普遍,但对于酒,津津乐道的或持肯定态度的,却占大多数。

童年和老年是人生的两个端点。就普遍性而言之,不容置疑,漫画属于童年,酒属于老年。如果要逆动于使酒属于童年,漫画属于老年,无异于如同犯傻力气去辨析庄周变蝴蝶抑或蝴蝶变庄周一样滑稽可笑,让人气馁而退却,然而还是感觉到它们仍有通性的地方存在。

漫画,简洁地说,它是由一连串弧线构成的图画。说得轻巧一点,不必计较其实在,像宽容孩童左右错穿鞋一般,三两段线条,构建一个朴拙而纯真的意象。说得凝重一点,跌破时空的局限,敲碎物与人的界定,三两幅构图,演绎一段寓意深长的故事。倘若使弧线构图奔放而变幻出稚幼的天真,淳朴的幽默,浑厚的意境,浓浓烈烈的,这就有了酒的品味。顺便说一句,带有苦味的或恶意的漫画,如讽刺漫画,从气质上来说,不属于童年的漫画,特别是政治讽刺漫画,只是成年人理性的一种诠释,是一些无味的淡酒。真正的童年的漫画,稚拙而不失睿智,直率而不乏启迪,构筑于在紫嫩的肢体与甜美的笑靥的白纸上勾勒未来强悍的身躯与精巧的灵魂的坚实的土地上。

童年的牛顿,喜不喜欢漫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童年的牛顿在观看苹果落地的时候,并未老成持重,带着物理学家特有的一副苦思冥想的面孔。他看得很轻松,很随意:苹果可以跌下落地,它一定也会跌上太空。这本身就是一幅牛顿观看苹果跌入太空优美的漫画。

当牛顿退脱漫画的年纪,他找到了漫画的结论:当苹果脱离地球的引力时,它们会跌入太空。呵,轻松得矜持,随意得深邃。从这个角度审美化来说,漫画是羽化了的诗,是童年享用的酒。

说到酒,可以说它是一种由生命酿造而成的果实。缺少它,生活仿如一副恐龙的骨架,是一个死去的活体。既然是果实,酒同样需要经过春天的栽培,夏天的浇灌,不过这些工作都可能让给青年人和中年人去做。老年人本身就是一壶老酒。因此不必介意所谓的酒是用大米还是用高粱酿造的,也不必关心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酿造过程。只要品觉它溢出的醇香,只要品觉它沁人心脾的酣畅,就是好酒。呷一口,舒筋活络。呷一口,消融陈年的苦涩。呷一口,淡化昔日的辉煌。呷一口——举起酒杯的弧线多美,是漫画的一段线条。宇宙间没有绝对的直线,然而却有永恒的弧线,弧线是哲学的存在,是生活的背影,是人生的轨迹。弧线最美妙的消失点是酒从弧线型的壶口落入弧线型的酒杯。我想“葡萄美酒夜光杯”那只闪烁荧光的酒杯,应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弧线型的古杯。

《老人与海》的作者海明威,对友人说:除了写作和打仗无可奈何的时候,其他时候,没有什么比喝酒更有乐趣了,他要把他的稿费喝完。《将进酒》的作者李白说得更无禁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他们说这番淳厚言语的时候,是不是正当老年,不得而知,不过要相信一点,他们比一般人更聪明,更快捷地找到了生命的弧线的淳化:他们都夸张了生命的意境——漫画的意境。从这个角度审美化来看,酒,是升华了的散文,是童年顽化后的漫画。

童年与老年,这两端人生,就好像日出和日落一样。一是寻觅明丽而出冥,一是怀抱明丽而归冥,同样磅礴可观,同样可亲可爱,都具有灿烂与空濛的和谐。也许这就是童年漫画和老年酒的通性。


鸣沙山,感悟生命的绿洲

居住的城市在南方,确切地说居住在北回归线以南的城市,气候滋润而温暖。草是青青绿绿的,树是郁郁葱葱的,动物是蹦蹦跳跳的,人是忙忙碌碌的,一切的生命体都在有序地生长着。即使来了一阵台风,摧枯拉朽之后,风和日丽的熏陶,滋润而温暖的培育,一切生机重现,且更为欣欣向荣。然而心里的绿叶却没有这般旺盛,老觉得被蒙上一层尘土,灰蒙蒙的,有时几乎相信患了抑郁症,要去看心理医生。兴许是时代的太阳奔驰得快,疲惫的夸父已没力气再去追逐。将近五十的岁月,青年时的上山下乡,中年时的补文凭,争职称,将见“夕阳无限好”的时候,却因企业的经营不善而下岗,不,应该说是失业吧。如同铮亮的银器遇上臭鸡蛋,马上暗然失色。心情是很沉重的。

昔日为其工作过而且又有交情的黄老板,得知这后,拍拍我的肩膀,建议我去一个地方治治心病,可能会治好的。问是什么地方,黄老板诡秘一笑,道“鸣沙山”。几乎令我大跌眼镜,生活在充满生机的绿城,尚未找到一页灿烂的绿叶,却要我去干涸的沙漠寻找绿叶?黄老板还是诡秘笑道:以他为例,在生意场上栽过大跟斗,在最失意的时候,他到了鸣沙山,决定要把自己风干在沙漠上,躺在死亡沙丘上,结果催生了自我。

人们常说最宽朗的是大海,心情最坏的时候,见了大海就会平静;最高昂的是高山,心情最低沉的时候,见了高山也会振作。沙漠常常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我早认定它只会摧残心力的衰竭。反正费用由黄老板出,就算散散心吧,也值得往鸣沙山走一走。我在黄老板的劝说下,登上晃晃悠悠的火车,直奔敦煌。正乎?邪乎?

下了柳园火车站,就算到了戈壁滩。大漠干燥而清冷,易溶于水的盐和皮硝,白白的,洼一洼的,静静地躺在戈壁滩上,格外地耀眼,在潮湿的地方,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心里嘀咕,这果真是木乃尹成型的好地方。戈壁滩上唯一能见到的植物就是红柳,像秃顶稀疏的头发懒洋洋地蔓然丛生。在我心里的形象中,红柳应有点像杨柳,枝叶轻扬而婀娜,而且应该有树的风度。观后大失所望,不仅没有树的风度,连南方的灌木都不如,像草丛般地懒在地头上。红柳叶细小而粗糙,有点像松柏,又没有松柏叶那样翠绿可爱,绿色带紫中又略显枯黄。心里笑红柳的萎缩。

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敦煌,来到了黄老板指点医治心灵的医院——鸣沙山。算我孤陋寡闻,也算我读书不用心,猛然间知道月牙泉就在鸣沙山的怀抱之中。正如病人到医院看病寻找对症医疗的科室一样,我开始慢慢打量这鬼斧神工的“医院”。其实,这里已成了著名的旅游景区。虽然刚刚进入初秋,然而早上干冷的寒气已袭人心头,但是游人还是有很多的,他们热烈而踊跃。也许他们没有如我的心病,他们是来感受快乐沙漠的。人们刚进入景区便骑上温和柔情的骆驼,悠哉游哉,欢笑声伴随着驼铃声,弥散在黄橙橙的沙丘之中。不记得鲁迅在哪篇文章说过: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我心里正是这种景况,踏着柔和的沙地亦步亦趋,向沙漠的纵深走去。

沙丘不像土丘那样简单,圆圆地一堆就了事。沙丘被风吹切得有棱有角,棱与棱一幅平面铺过,角与角一条直线拉过,如人工雕砌的城堡,雄伟又壮观,亘古而荒蛮,仿佛它吞噬了一切生灵,吞噬了所有的时光。区区人类个体在此显得格外的渺小,我感觉到主宰生灵力量的存在。转过两个沙丘,呵,眼前展现一片绿洲,那是著名的月牙泉。沙丘包围中的月牙形的泉水湖,清澈而平静,泉水湖边,青草依依,树木恬静,泉水中还有游动的小鱼。我惊愕了,依稀觉得这里是生和死的交汇点,是死和生的切换处。我无声地徜徉在生与死的混沌之中,在混沌之中模糊,在混沌之中软化。我疲软地躺下,睡在阳光照耀下温暖的沙丘上,闭合眼睛,让灵魂跳离躯体,遨游在生而死、死而生的变幻空间,领受光明和黑暗的洗礼。

不知过了多久,被身边的抽泣声所惊醒。一位中年妇女一边哭泣一边往塑料瓶子里装沙子。我疑虑地问道:“大姐,你莫非也在生和死的漩窝之中?”“不,我已经穿越了生和死的漩窝!”中年妇女抽泣声中带着一种干爽,一种肯定。我知道在人生的长廊中,这位中年妇女已经超越了我,只是不解她现时的行为,继问:“那么你装这些沙子的意义?”中年妇女“哦”一声,挽起鬓发,说道:

这是丈夫的宿愿。她和夫君一起上山下乡,一起考取大学,一起到杭州市一所中学做老师。夫君教授的是地理课程。夫君对鸣沙山——月牙泉有一种膜拜的心理,说好在2000年的暑假带领学生一同来这里考察,可惜夙愿未能实现,患了绝症。在去世之前唯一的愿望是妻子代劳,在鸣沙山取回一瓶沙子,放在墓碑前,种上一簇青青的小草。

她拿起装满沙子的塑料瓶,在我面前晃了晃,说:“你看,多美的五色沙。丈夫告诉我说,远古这里是一片明媚的绿洲,后来绿洲消失了,但是生命并未消亡,它们在沙丘下面蛰伏,在沙丘下面运行。你再看看月牙泉边的青草、绿树,那是生命的连续,是生命的灿烂。死可以掩盖生,而生永远会突破死。”这哪里是古板明哲的地理知识,从她诗一样的言语,从她坚毅的眼神中,我分明读到了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的事业和她的命运。

此刻,我似乎读懂了生命的本义。是的,鸣沙山是一片荒蛮,但是在荒蛮中透现生命的绿洲。

在鸣沙山的西南几十公里的玉门关,唐代著名的诗人王之涣是到过这里的,他的七绝《出塞》描绘这里特征:“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在地理上这里是大陆季风气候降雨区和非降雨区的分界线,温暖的海洋季风从来吹不到玉门关。在鸣沙山的东面边缘,那里有闻名于世的莫高窟。自汉代开始,无数的艺术家一拨又一拨地来到这里,他们用毕生的精力,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洞窟艺术。如果说他们是出于对佛教的虔诚,倒不如说他们在这片生死的交替地带思考生命,发现了生命的真谛。在这里他们创作了巨大的卧佛,生命在涅槃升华。在这里他们描绘了时空上过去世的燃灯佛,现在世的释迦牟尼佛,未来世的弥勒佛,时空在这里连续延伸。

我想,在这片荒漠上,艺术家们在发掘死的意义的同时,更多是讴歌生命的欢乐。你看,反弹琵琶的仕女,何等洒脱,何等自由!她,艺术创作的灵感不会在树荫蔽绿的厅堂,只能在这荒漠,在这荒漠的洞窟。广义而论之,在人生的长廊中,人受到了巨大的挫折,即意味着过去的消逝,人不应在消逝中沉沦,而应在消逝中诞生,有如恒星的崩塌,积蓄更大的能量。

感谢黄老板,感谢月牙旁尚未知名的女士。鸣沙山归来,书柜里多了一瓶五色沙,我相信它蕴藏着远古生命的种子;书桌的玻璃框下多了两片压干的红柳叶,我相信它蕴涵着一种抗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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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3 20:30: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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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塘风情录
孙仲

离村边五百步之遥有一口清水塘,塘的四周全是菜园和生产队的稻田。塘坎上一派依依垂柳,在熏熏的晚风中格外袅娜多姿。

那时候,村里没有水井。到了清晨,后生和姑娘们来到塘边大担小桶地挑水。全村人做饭喂猪全用这柳塘的水。一到傍晚,却是另一番景象。满村的男人拥到这塘里瞎折腾。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这饮水塘里洗澡,只是记得小时候就是这样了。也许是无奈吧,大热天男人们怎能没洗澡的地方?就近水塘不是太脏就是人眼太多不便脱裤子吧!

六月的天,太阳下了山。暑热还未退尽,月牙儿出来了,星星开始眨眼睛。柳塘里热闹起来。柳枝丫丫上,菜地里,草丛上尽是各色各样的短裤衩。

小伢子们早就把满塘的水搅得洋洋洒洒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难得这片刻的欢愉。汉子们脱得赤条条的,把浑身的臭汗全泡在水里。一茬洗完了。一茬又来了。大的,小的,黑胡子,白胡子,没胡子的,哪样货色没有?

那些刚做人的小鬼头常常少见多怪地左顾右盼,汉子们拧住他的耳朵去掏小鸡,故作悄悄地说:别告诉你妈!

柳塘是男人的世界,人多笑谈也就多。一边搓着身子,一边天南地北没来由瞎扯。话题最多的当然是女人。狗仔这家伙在老婆面前是条可怜虫,在这里的风头最足,死喜欢拿憨实的老丁古取乐。

“老丁古,娶老婆两年多啦,怎么还没一点动静?

“嘿嘿。”老丁古憨笑着。

“人家大牛没结婚就把秋兰的肚子撑大了,你个没用的家伙,要请另工么?”狗子得意起来。

“操你老娘,你狗鸡巴都捏不响了,充什么能!”老丁古不服气。

“哎嘿!怎么是充能?谁不知道我的本钱大?不信就试试看,出几个工钱,三个晚上的工夫,

包给你下个雄种!”狗子狂起来了。

“别老牛想吃嫩草了啦,真有工夫,你老婆就不上药店买驴鞭喂你了!”有人听不顺耳,顶撞起来。

“你狗操的呱噪什么?牵猪牯一回还得几块钱呢,你想捞这笔生意不是?没门!

“不是我要抢你的行,就算老丁古要请人也不会请到你的名下,还有多少强汉!

*子的崽!老子种的瓜哪个不比你的大?我疑得你是走了种,你爹人高马大,怎么出你这把轻骨头!谁不知道你老娘年轻时是出名的骚货,馋死过多少好汉哪!那时我刚做男人,见了你娘,夜里就睡不沉觉呢!

“哈哈……哈哈……”

柳塘里全大笑起来,小伢子们也莫名其妙地笑了。

狗仔占了上风,十二分得意。岸上的小兔子抓着小酒壶对准他的脑顶“呼”地就撒过来。狗仔觉得怎么热乎乎的,还带点怪味。转过脸来,那壶热酒又撒到嘴里,眼里,就赶忙往水里沉。小兔子快活得什么似的,对着水里嘟嘟又射了一圈。狗仔潜到岸边,“呼”地钻出水来就去捉小兔子,小兔子是个机灵鬼,一身滑溜溜的,哪里抓得住,一转身就往田野上溜了。狗仔赤着身子一边追一边骂:“小野种,看我拧了你的小鸡巴!

月牙儿到了柳梢头的时候,男人们把脏物都留给了柳塘。草丛中传出几声蛙鸣,宣告了男人仪式的暂时结束,只有那满天的星斗随着水波还在兴奋地摇荡着。

柳塘是男人的乐园,偶尔也有女人在远处悄悄地瞅上几眼。她们看什么呢?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呢?也不知道。也许是禁不住柳塘的诱惑,恨自己不是个男身,不能到那儿快活一阵子。

这年的夏天里,队里的男劳动力全给调去搞大兵团作战了。女人们顶起了一边天,收割栽种,耖犁打耙,活儿全给揽了。

四嫂分派在塘边上耖禾蔸。明净净的天上只有一轮烈日,热辣辣的,不见一丝云儿。那头老牛凸着两颗带泪的眼珠紧绷着套,犁铧卷起一片又一片的泥坯,不停地喘着粗气,尾巴一个劲地甩。四嫂吆喝着,脸上头上沾得花花点点的,浑身的汗水好似榨油一样往外溢。太阳一烤,脊背上就凝结了一片白花花的盐霜。

看看日头正当午了,牛也熬不住了,想想也该到了收工的时候。眼看身旁一池子清沌沌的水,四嫂说什么也憋不住了。四下里瞧瞧,远远近近没见有人影儿,就把老牛松了套,让它自个儿去啃青草。

四嫂走到柳荫下把那件二尺五寸花布做的节约衫和红短裤脱了,顺手撂在草丛上,悄然摸进了水塘里。清凉的水波涌了过来,她倏地感到一种女人从未领略过的滋味。试着闭了双眼,把头浸到水中,头发像水草一样漫散开来。她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呼了口气,轻轻地揉搓着身体的每个部分,越发感到轻松和舒展。唉!四嫂叹了口气,女人怎么就没有这个福分?躲在房间里就那么一小盆水,怎比得这大澡盆子淋漓畅快啊!真可惜,不会游水,要不然到水中央去扑腾几下那才过瘾呢!

四嫂独占了柳塘,解着女人们的馋也解着女人们的恨。

四嫂忘情地在水中磨蹭着,陡然想起去野猪坑收稻子的人该收工了。透过岸边的柳树,见那边山凹里影影绰绰的人群往回走,近处的路上还没半个人。趁着早她就爬上岸,四下里却不见了短裤和背心。怪呀,怎没个影踪?有谁偷了?可实实在在没有人来过呀!

四嫂尴尬起来,焦急地骂着:莫非鬼摄去了?老牛正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四嫂蓦地想到了什么,一眼就见到牛嘴里嚼的正是自己的花布短裤,已经快没多少了。她急忙从牛嘴里扯,只剩下一小块破布片了。雷火劈的!我跟你前世有什么冤要害我呀!她折下一根柳枝条,狠命地抽打老牛,老牛嗷嗷叫着,撒开蹄子跑远了……

“牛吃短裤”的新闻不知怎么很快就传开了,男人们于是又添了许多笑料。此后,一到月色朦胧时,女人们呼朋唤友,结伴而行,悄悄地来到柳树湾,仿佛一群怕羞的天鹅,飘落在这远离尘世的泽国……

光阴如水,悄然带走了那难忘的岁月。我已是两鬓斑白的人了。偶尔回家,一景一物,无不勾起我遥远的情思。又是浴沐时节了,柳塘上已是一派青青绿绿的风光。老男人们失去了往昔的张狂,新的汉子却勃发了无穷生机,穿着健美裤的女人们扭着屁股在田坎上走来走去,像是在绿野上展示着一幕恢宏的时装表演。

柳塘,混混沌沌,盛了几多男人的精气,

柳塘,凄凄迷迷,也带着几分女人的幽怨。


走进夏日的村庄

走进夏日的村庄,撩起了我一串串纷繁的思绪。

我童年时捉迷藏煮窝饭的墙旮旯里,不知何时清风细雨给它种满了萋萋野草。没有谁人的惊扰,静寂得像在姥姥的怀抱。几棵泡桐树怎么就长在倒塌老屋的厅堂上?粗壮的根系扎进祖祖辈辈积沉下来的沃土里,便有了葳蕤高大。随处可见被烟尘熏黑的残垣断壁在日光下默然无语。几堵土砖墙没有了瓦顶的庇护被雨水冲刷得酷似蜡烛流下的泪。老屋的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厚重的铁锁,门坎上青苔细绒出奇地幽静。也许主人出远门了,也许他另有新居,而被闲置了。路过的云朵飘过百年古巷的上空,鸡犬之声不闻,就是半个人影也难得一见。

啊,难道这就是我们旧时热热闹闹生活过的家园?

走进夏日的村庄,牵动了我的憧憧旧梦。

我永远不能忘怀那有过屈辱、痛苦和不幸的近乎军事化的生活方式:生产队时代的日子。那七月流火的夜晚,辛劳一天的人们从四方聚集在晒谷场。草堆上、树丫上、矮墙上黑压压地密麻麻地坐着或站着汗涔涔的人群,他们在全神贯注地观看一场8毫米的露天黑白电影。一个个充满激情的革命故事,真情地感染了我们好几代人。在这难得聚会的夜晚,更是妙龄男女表露情爱的绝好机会。爱情的饥渴会在某种时机下爆发出令人震撼的威力。往往一个漂亮姑娘的周围自然而然地聚拢了许多爱慕者。他们借故起哄,调情,推推搡搡,恣意大笑,着实地过足一把瘾。愉悦是短暂的,苦涩和无奈是漫长的。我们不能忘记生产队里的小仓库,那是十几户人家的政治中心。生产力的低下,尽管苦干加巧干也没能改变我们贫困落后的命运。物资的匮乏导致贫穷。面对着极为有限的劳动果实,人们对如何分配从来就没有一个认为是真正公正的说法。在分口粮的日子里,纵然有队长亲自把握大秤杆,为多分或少分几颗粮食而大打出手,闹得死人烂锅的事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眼前的晒谷场已满是疯长的辣条野草。水泥地也破烂了,一堆堆烂泥,一个个污水坑,撂下的是一个苍凉的梦。小仓库破败得将要倒塌也没人去理会,只有南来北往的风雨在无情地舐舔它。

走进夏日的村庄,解不开心中那莫名的情结。

在最常见的村头路边散落着的几爿疲惫倦怠的简陋小店,门口常坐着或站着几个无聊的闲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张望着过往的路人,似乎期待着什么新鲜的事儿发生。她们有时又窃窃私语,诡秘地传递着一个添盐加醋的偷情故事。偶尔也会看到有一位深受父母呵护得细皮嫩肉穿着入时的乡村女郎点缀其间,为寂寥的村庄增一点亮丽风景。当你看到一个白发若霜老牙脱落得没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妇时,尽管她的胸脯像块搓衣板,眼中只有一丝半缕的亮光,你可别小看了她。她幸许就是昔日的“插秧能手”或“双抢模范”,说不定出席过县里省里的表彰大会。如若不是,你无法想象,她也许就是一位名噪一方的乡村戏台上的大明星,美的标准完全符合农民的审美趣味。在她充满阳光的日子里,她曾是丰乳肥臀,并以她生命中最富魅力的风采倾倒过无数血性男儿。那位佝偻着背一脸木讷牵着老黄牛转过墙角去的老汉,又有谁能知道他不寻常的身世?他或许正是一位生产队长,曾经体魄魁伟筋肉里透焕着过剩的气力。他为集体操劳过,出工在前,收工在后。他粗蛮霸道,动不动就操娘,谁见了不是老鼠见了猫?他固执地认为,作为一队之长,沾沾便宜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被人敬畏过,他是一方角色。他对他的不肖子孙极为不满:好吃懒做,一门心思想发财,今天南京买马,明天北京做官。不苦做苦累,绝无飞来横财。他认定这个死理。

走进夏日的村庄,我看到田野上的希望。

夕阳下,一位上世纪的老人用手遮着斜光正眯细着老眼眨巴眨巴地眺望那余辉下成熟了的田野。老人身后的百年老屋里杂乱地堆放着粗陋的家什。墙跟下仄仄斜斜地立着一张老风车,水车打谷机兀自疲乏地*着墙壁。屋前的野草坪上空乱舞着一团嗡嗡作响的蚊虫……一种感觉上来了。一种古旧沉闷令人窒息的感觉;一种浮生如蚁黄粱初醒的感觉;一种凄美沧桑流水落花的感觉。

眼看着城里一座座高楼崛起,高速公路,因特网把这个大时空搅得眼花缭乱,人流似水如潮涌向远方。侧耳倾听,农业文明的脚步日渐远去,工业文明的巨浪早已漫过古老的堤岸,新一轮的经济大潮不期而至。乡村,这恬静的画,美妙的诗,我们百遍千遍吟诵过的田园风光在悄然嬗变。无数的打工仔打工妹为创造美好的崭新生活离乡别井奔向远方。农村城市化进程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了。我们曾经苦苦期待着要消灭的“三大差别”正在消亡。然而此时,我们对往昔的农耕生活却又是那么怀恋、伤感和惆怅。

走进夏日的村庄,胸中涌动着时代的潮!


难舍故园

年的脚步近了,出门在外的人回家了。

一年一度,一年一度。我们记不清已是多少次这样行色匆匆地赶路。车站,码头,无数的身影在焦急地晃动,呼喊,肩扛手提那装着沉甸甸真情饥渴的行装,全不顾前方风雪交加,关山重重。

也许,你在大年初就告别了家人,踏上去远方的列车,打工在外,熬过那三百六十个不平静的日子,挣下了一把辛苦钱,如今将疲惫的小船帆驶进宁静的港湾;也许,当年你肩负着父母深深的企盼,也为自己奔个好前程,到千里之外去求学攻读,如今功成名就,潇洒而归,并给妈妈捎回了一个好媳妇;也许,当年你忍受不了家乡的穷困和屈辱,愤然逃离了这瘠贫的土地,横下一条心去闯荡世界,如今,已是志满意得,衣锦还乡了……

故园,如此神秘,是什么让我们日夜魂牵梦绕,依依难舍?

是母亲那张早已失去光华满是沟沟壑壑的老脸?是父亲那默然无语像老井一般深沉的目光?是村头的老樟,小巷中的鸡啼犬吠,老屋的古旧厅堂?

村前那一马平川的田畴,是养育着我们的生命之源。是父亲用他那尖利的犁铧翻开了一页页黝黑泥土的芬香,寒来暑往,耕耘播撒,收获着明日的希望。他把一生的传奇全写在这片土地上。他没浏览过黄山的迎客松,他没瞻仰过故都古老的神圣殿堂,他没有游览过黄浦江岸现代都市风光。他吃的是青菜饭,穿的是粗布对襟大褂,睡的是硬板床。他没有过一声怨恨,年年岁岁,一遍遍地重复着昨日的故事。

老家的那爿狭小的厨房则是母亲唱主角的舞台。清晨就开始演奏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小孩、老人、鸡、鸭、猪、牛一张张饥渴的活口都向她张着。要吃要喝,不问她问谁?她含辛茹苦喂大了争气的和不争气的我们。在漫漫时光里,她早已是满头白发,腰弯了,背驼了,两眼昏花了。妈妈也曾如花似玉,也曾青春年华过,也曾倾羡过时髦,想有一套自己称心如意的时装。只是做女孩的好时光太短暂了,一顶花轿就将她抬进了多忧多愁的人生门坎里。收敛起天真无邪的笑容,抹去苦涩的泪珠,过早地扛起了生儿育女当家理事的苦日子。这一切,妈妈认命了。她简单得只有一个祈求,此生只愿儿女有个好出息,好福气,为自己的老脸增点光。

老屋厢房里是幽暗和恐惧的,到处积满了灰尘,遍布蜘蛛网。可就连这样的地方也是向五太爷家租借的。人多啊,住不下。我们兄弟横七竖八胡乱挤在大床上,犹如一窝小猪崽,热乎乎的。我们无忧无虑,只会海吃海喝,沉睡死睡。一身臭汗和熏天的尿臊也浑然不觉。哥哥的嘴里伸进了弟弟的臭脚丫子,还当是他*的奶头,吮吸得有滋有味,醒来后哥哥恼火了,就拧了一把弟弟的大腿,让他生痛得“哇哇”哭过几声,又沉睡过去了。

难忘啊,那其乐融融的童年时光。

还记得春日里,我们去田野上打猪草放风筝吗?

还记得夏日里,我们在水陂里洗澡摸鱼捞虾,又钻进果园偷梨子被疯老头追得无处可逃连鞋子都丢了吗?

还记得秋日里,上山打柴拾野菇捕捉黄鼠狼,在月下装小姐扮大仙烧瓦塔吗?

还记得冬日里,在火堆旁聆听老公公讲奇妙的世闻吗?

故园的桩桩件件,萦绕在远方游子劳碌的心间。可如今,故园凋敝了。我们长大了,都出门奔自己的前程。兄弟姐妹,天各一方,别时难,相聚更难。父母早已故去,坟上青青野草,盼着儿女来祭扫。老屋倒塌了,谁来修葺?田园荒芜了,谁来耕种?无尽的乡愁啊,梦里淌了多少回泪水。

漂泊在天涯的旅人啊,你为何一去经年,便不见半点消息?这些年,你该出息了吧。托福祖宗的阴德,你也许做了显赫尊贵的高官,权重一时,炙手可热;你也许交上好运,发大财了,把银子花得像淌海水一样;你也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尔诈我虞的游戏中,玩不过别人,处厄运,陷逆境,万般无奈,而一筹莫展;你也许背时倒运,压根儿就没有得意过,穷困潦倒,流落他乡,遭白眼,受尽欺辱……

在这梦幻般的日子里,难道你这多年来真的不曾有过一丝半缕思念过我们曾经的故园?

你说归,归,归,可总不见你归。太阳东升又西落,月亮缺了又还圆,春花开了又谢去,村口还是不见你的身影。你是为国为民日理万机抽身不开,是商战正酣恐失良机,还是山重水复行程艰难?

年的脚步近了,出门在外的人回家了。我们带着对故园的深情问候,我们带着积压在心头的无边思念,我们带着真诚的万般祝福,我们风尘仆仆携妻带子,一脸豪气,千里迢迢走近了故园,走近了亲情,走近了心中温馨的永恒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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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30: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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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尽的武侯祠
关义秀

诸葛亮说自己生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激烈的政治斗争终究把他推上了历史舞台。如果历史允许假设,无疑可以说,要是他为曹操所用,就只能屈尊于荀攸、程昱之辈,为曹操的《铜雀台》诗壮几分行色;要是他为孙权所用,尽可扬诸葛兄弟的几分威名,但人生大书里就缺乏舌战群儒、草船借箭、三气周瑜等一系列传奇性情节。陈寿、罗贯中之流的生花妙笔,也因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三国志或许变成二国志乃至魏国志。

但假设毕竟是假设,诸葛亮隐居中寄情山水,为的是等待他的明主,适时献上《隆中对》这份厚重的见面礼。他描绘了三国鼎立的战略蓝图,把眼光对准成都,这就注定了他与成都结下千年万古之缘,使市南河岸上的武侯祠,历经历史风雨,越发显出它的魅力。武侯祠是后在刘备“昭烈庙”而建造起来的。诸葛亮病死五丈原,举国哀痛。蜀地人民迫切要求在成都为他立祠纪念,但因为有违于蜀汉的礼制,而不能适时兴建。老百姓只能在田野中、陌道上进行野祭,寄托对一代良相的绵长思念之情。几经改朝换代,直至西晋末到东晋初,才在成都的少城建成诸葛庙。现今的成都武侯祠包括刘备墓、刘备庙和武侯祠三大部分。大门高悬着的锦匾堂而皇之标明此为“汉昭烈庙”,而人民却称它为武侯祠。生前,诸葛是刘备的臣子,可是,历史是一杆民心天秤,它终于使封建皇帝的权势和地位显得无足重轻,加重了一个智慧和忠诚的化身在人们心中的沉甸甸的分量。

走出刘备庙后门,沿台阶而下,才到武侯祠院门前。一走进院门,在古今政要名人撰写的楹联前沉吟,心中不禁弥漫开一个境界。而院内樟松翠柏高大挺拔,苍翠华盖,更延拓一个苍劲悠远的空间。院落四外的梅兰杜鹃,送香逗艳,也平添几分灵气。殿内供奉着诸葛亮和他的儿子、孙子的泥塑贴金塑像。诸葛亮凝目沉思,饱含忧国忧民之志,儿子诸葛瞻豁达潇洒,凛然而不可犯,孙子诸葛尚英姿飒爽、虎虎有几分生气。

我凝望良久,却觉得诸葛亮依然是那样风流潇洒,那样风度翩翩。苏轼有词云:“羽扇纶巾,强虏灰云烟灭”。此时诸葛亮给我的正是这真切的感受。诸葛亮以一介书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扇摇战月三方鼎,石暗阴云八阵图”,未出山时弹琴抱膝,十足的隐士风流,临危交命之际,则摇着一把鹅毛扇指挥千军万马,那样从容不迫,那样雅儒大度,那样胜券在握。这是用兵的极致。他真正地懂得大道无形,大象无声的道理,为帅专注于大道和大象,身不带三寸利刃,却破强敌于谈笑之间。以无形去驾驭有形,以无声去驾驭有声,这才是一个大智者,这才是一个出其不意克敌制胜的帅才。在这一点上,诸葛亮是永远的潇洒,风流千古。古往今来的人们,不论是友是敌,一直都折服于他。

诸葛亮隐居时自比于管仲、乐毅。其军事才能杰出,政治才能也是极其卓越的。刘备三顾隆中茅庐,诸葛亮三分天下一席话便让多少政治家显得鼠目寸光。诚然,毛泽东曾指出:“蜀汉之始误于隆中对,千里之遥而二分兵力。其终则关羽、刘备、诸葛亮三分兵力。安得不败。”这个分析无疑是很有见地的。但不论如何,诸葛亮的治国才能是不容低估的。他选贤任能,七擒七纵降孟获,少数民族政策取得了成功,东和东吴也在外交上取得主动,而蜀汉先灭,则是由于孙刘联盟破裂导致夷陵大战而加快其进程。他尤其注重立法施度来治理国家。《前出师表》写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减否,不宜异同。若有作*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然而,深明法度的诸葛亮,为何像罚杖二十这样的小事,都要亲自去操办呢?这是蜀汉法度执行不力,迫使诸葛亮这样做,还是他信不过别人呢?他在执法这件事上,与在军事上的从容大度,是何等大相径庭啊。

历代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统治者,都标榜依*法律来治理国家。周朝把律典铸在大鼎上,以示其权威,因此一言九鼎这个成语还不曾失去生命力。但一部二十四史,说到底是权大于法,言大于法,以权代法,以言代法的实录。三国时代的魏文帝,那位同室操戈,迫得他那代表建安诗歌最高成就的兄弟曹植七步之内吟出了“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句子的曹丕,当太子时曾向曹洪借一百匹绢而未能如愿,所以心中痛恨曹洪。后来,他当了皇帝,而曹洪的门客犯了法,他便把门客的罪行牵扯到曹洪的身上,把曹洪抓了起来,准备处以死刑。对同族叔辈,他竟不惜枉法,想妄开杀戒。相比之下,诸葛亮是认真依法治理国家的。一个人所共知的例子,便是他对马谡的处置。街亭失守之后,诸葛亮本可以免去马谡的死罪,其理有四:一是街亭失守之责任主要在于诸葛亮之用人不用其长而用其短;二是马谡在战事中尽心尽力,而且有兵法的“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作为制定策略的依据,只是教条贻害了他;三是诸葛亮平时与马谡交好,而多采纳他的正确意见;四是天下未定,正是用人之际,不该多开杀戒。但诸葛亮还是依照军法,挥泪处斩了马谡。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臣子,诸葛亮的精神极其难能可贵。可是,在立法执法这件事上他为何做不到提纲契领,游刃有余,反而有越俎代疱、因小失大之嫌呢?

有人把这归之于诸葛亮的谨小慎微所致。但遍观诸葛亮的一生,这个看法未免失之于偏颇。诸葛亮在军事上经常以少胜多,而在政治上也有胆有识,在危难中独撑大局。在平庸的刘禅执政,许多大臣反对北伐,而国力也的确因战争而日渐衰弱的情况下,他在《后出师表》中仍然力排众议,以六个“未解”的理由,来痛陈不征伐就是“坐而待亡”的道理,尽管他也深知胜负成败难以预料。因为当时蜀汉人口,只相当于魏国的五分之一左右。以9万多军队对抗魏国50多万虎狼之师,六出祁山,进行艰危的北伐,支撑着他的是何等大无畏的精神。可见他决不是一个谨小慎微之辈。那末,他在执法问题上大事小事事事躬亲,以至精疲力尽,病入膏肓,使兴复汉室之志付之东流,究竟是谁的过失?诸葛亮毕生为蜀汉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其内心表白已成为千古格言,人们因此而奉之为座右铭。但诸葛亮高大的人格里,是否也有几分值得人们深究的悲剧?人们追求个人道德典范的完美时,无疑也应努力追求事业和社会的最高价值。

武侯祠,凝注诸葛亮的智慧和忠诚,辉煌和潇洒,同时也在咏叹他的挣扎和无奈,因而缠绵一种思索,一种欲说不休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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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32: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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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银鱼
邵天柱

以往,每年的白露至寒露,鄱阳湖便进入银鱼汛的旺季,是渔民们下湖捕银鱼的好时候。

这好季节,不是渔民的,也不愿错过。纵不能像渔民那样的下大湖拉大网,也会到湖的港汊,寻找银鱼洄游场,用罾去扳。

罾多自制,由网、弓、杆、绳诸物组成。网方形,四角扎在两根交*的竹弓上。弓的交*点,用铁丝穿过,与罾绳一道,系于扳杆梢头。罾下水后,扳杆尾端与扳绳另一头就放在身旁,起罾时,只需替扳杆尾端找个支点,收扯扳绳,扳杆梢头即向空中立起,罾也就网着鱼儿悬出了水面。

有劳力的,罾网很大,约四五平方米。用苧麻线儿结成,并比扳一般鱼儿的网结得密,原因是银鱼只寸许长,网孔大了就钻出去。这罾下水,口面大,起罾时兜的水多,扳起来也就要把力。故不仅罾杆、罾弓都要富实,且扳杆尾端,还安了一块横木,为的好放于膝上大腿部用力。能扳大罾的不多,像县城,总是几个出名的壮汉,比如一个做大木的木匠,力饱,一根屋树,他一人便可抱得起。再有几个,也是搞搬运的出身。另外,扳大罾要荡到湖港的中央,方可施展得开,这就还得一套专用的工具,如一只腰子型的渔盆,就绝不可少。人立盆中,下水操作,为着平衡,不侧不翻,盆旁还得绑一架长长的木梯。因此,就是把这盆、梯、罾之类挑到湖边,没把力也是不行的。

我家没劳力,但银鱼汛来了,娘也绝不放空。娘自是扳不得大罾,就以多取胜,做了四五把小罾。网是自家织的帐纱,弓、杆是自家园中的竹。帐纱做的罾,口面不能大,大了不仅扳不起,滤水慢了鱼也会跑掉。因此娘的罾,大不超过两平方米,小则一平方米多点。打小起,娘去扳银鱼,怕我一根独苗留家着吓,都把我带上。及长大些,我也从娘的柜里翻出几块比手帕大点的旧帐纱,给自己做了几把小罾。

银鱼应是鄱阳湖的尤物,出水通体透亮,晒干了,也是洁白无瑕,如玉石琢成。扳银鱼的季节也好,万里碧空,万顷碧波,都一样的洁净无尘。而且扳银鱼得月夜,这季节的月,又最明亮,最皎洁。

每日,早早吃过夜饭,娘便扛上罾,牵上我,踏着月色到湖边去。

湖岸,一溜的老柳树,像一团团浓烟,婆娑地笼在月光下。月隔了树,照在树兜下或立或坐的扳鱼人身上,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这在湖岸树兜下的,多是女人和孩子,人不少,筝更多,朦胧地排在湖岸,影影绰绰,一直排到老远。湖港的中央,三三两两地荡着渔盆,那都是扳大罾的,月映着,岸边的人像看皮影戏,可凭其剪影,远远地辨出盆中的汉子。

秋夜的湖港,水平静如镜,有时能晃晃悠悠地映着天上的月。这月比在天上活跃,渔盆稍一动作,便在盆边化作一圈圈光环荡漾开去。或是被岸边和湖中不时的放罾、起罾,击成无数银光闪烁的鳞片。

银鱼像是明净的湖水凝成的,没丁点污秽,因而扳银鱼不必下饵。罾下水后,水一平静下来,银鱼就自然地游入网区。起罾了,网中的水在月下如水银、如珍珠般滤泻下来,滤净了,网中就留下这湖水的结晶物。记得随娘下湖的那些年月,银鱼也确实广,就我那手帕般大的罾,下水不一会,也少不了三条五条的。

扳银鱼虽是人多,场景却很静谧。娘或嘱我莫性急,或唤我拧亮马灯照她起鱼,都是悄声细语的。我常忘了娘的叮咛,起罾稍有所获,便大呼小叫。娘用眼瞪我,责备我乱叫吓跑了银鱼,或是干扰了邻近扳罾的人们。我四下张望,扳罾的果然都那样,悄悄地放罾,悄悄地扳起,相互报喜,也像打耳话似的。其实,湖中罾起罾落,难能不生声响。再说,树上与草丛的秋虫,没一刻不鸣唱喧哗,银鱼也未见吵着。尽管心里不服,我还是不能不收敛喜悦,免犯大人的讳。

鄱阳湖银鱼有多样的品种,但我们只将通常扳的那种寸余长,浑圆了身子的称作银鱼。大至两三寸长的,则称为面条儿;寸以下的,也不唤银鱼,而称为绣花针。面条儿鲜味差,且有根稍硬的脊刺;绣花针瘦弱,全没鲜味。不过,扳银鱼的时节,已没什么绣花针了,只常杂有面条儿。

扳银鱼要赶月光,月没了,就得收工。扳大罾的,一夜的劳动,可收获二、三两干货。像我们小罾,五六把罾下水,一夜不过两把子干货。就是拉大网的渔民,一条船一天的收获,也只有十来斤。可见银鱼是鄱阳湖的珍品。每回收工,娘安顿我睡下,就将银鱼晾在簸篮里,一根根过拣,挑出其中混杂入的面条儿和虾,第二天就用这下饭,那银鱼则绝舍不得吃,赶大日头晒干,一直珍藏到过年。须等在景德镇作瓷工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回乡,用以款待这些从水的世界走到火的世界的冶陶者,让他们沾一沾鄱阳湖的灵气。

父亲常说,少吃多滋味。真的,银鱼儿只需撮那么一小撮,浸涨了配菜下面,那菜与面的味道,就会整个儿鲜透过来。每每看到父亲他们吃得那样津津有味,唧唧地赞不绝口,娘和我就像得了偌大的表扬,心里美滋滋的。

流年似水,随娘扳银鱼的年月早过去了,吃过我娘俩扳的银鱼的父亲和他的瓷工兄弟,也多已过世,但我总是不能忘怀那月下扳银鱼的岁月,总想再下湖去扳一回。可惜,因六七十年代,鄱阳湖八方围垦,好扳银鱼的港湾多被圩坝堵断,银鱼失去洄游场不来了,想扳也没得地方。据报载,鄱阳湖大湖面上几个传统的银鱼洄游场,也因野蛮的电捕捞,使银鱼尚未圆身,就随着其他鱼儿一块遭了无妄之灾,产量同样大减。纵有少量出产,又多被一些有小权的出高价钱买了去送礼,因而市面上有钱无市。市面上卖的糠皮儿般黄黄的东西,内行一望便知不是鄱阳湖的出产,乃是贩子从外地弄来的绣花针之类,冒充鄱阳湖银鱼骗来此地进货的外地佬。产地难得见到的好银鱼,我在省市一些显贵人家中倒见着不少,只可惜他们多不懂少吃多滋味的道理。

我真怀念当年扳银鱼的港汊、鱼罾和月光……。好在经过九八年的洪灾,人们终于醒悟了退田还湖的紧要,并正在动作。我想,故乡的人们重回鄱阳湖扳银鱼的时候也该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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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34: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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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人的枣林
张永林

金秋离开家乡二十载,日夜思念的是家乡枣林的金秋。不想,回到家的那天,正遇到一场秋雨。晚饭后,西院的翟家兄弟来坐,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我们扯起了家乡大枣的话题。他说,新郑大枣已有两三千年的栽培历史。《韩非子·外储·说左》篇记叙说,子产为相时,郑国国泰民安,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桃枣荫于街,也没人摘着吃。新郑枣皮薄,肉厚,核小,含糖量高。俗话说“货出地道”,就质量而论,是其他地方的枣所不能比的……小翟是县林业局的科长,专管大枣的栽培管理,对新郑大枣了如指掌,一说起大枣就滔滔不绝。那晚上俺俩也不知谈到啥时候,他临走对我说:“你今天旅途劳累,就早些睡吧,明天晴了,咱好到地里去吃脆枣。”

早晨,推开窗子,一股秋风带着细雨扑面而来。

凭窗而望,远处是一片枣树的海洋,被如烟如雾如纱的细雨笼罩着,迷迷蒙蒙的,看不到边际。近处的沙岗上,有十来棵枣树,那枣红得那么艳,那叶绿得那么翠!细雨滋润着那红枣绿叶,红枣绿叶似乎在喁喁低语,它们是在感谢秋雨的滋润,还是在向我夸耀自己的脆甜翠绿呢?!

雨,渐渐地又下大了。那轻柔的爱抚,变成了狂热的扣击;那哗哗的喧吵,代替了沙沙低语。红枣绿叶似乎承受不了这份狂热,不安地颤抖着。晶莹的水珠似断线的珍珠,次第坠落,滴在树下的棵棵花生身上。棵棵花生展开粗大的臂膀,开怀畅饮,唯恐不能尽兴似的……

“吃饭吧,菜都凉了!”母亲催促着,我才从楼上走下来。

我刚吃过早饭,小翟兄弟来了:“走,到地里吃脆枣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翻过村头的沙岗,就到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枣林。枣树,一棵棵,一行行,排列得十分整齐。有的鼓着大肚子,似十月怀胎的母亲,身重难移;有的水桶粗细,像三四十岁的汉子,枝繁叶茂,葱葱郁郁。树下种的尽是花生,若一张绿色绒毯铺地。

小翟三句话不离本行,走着,又谈起枣来。他说,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到来,咱这儿的大枣加工业勃然兴起,产品已有蜜枣、枣片、香心焦枣、枣饮料、红枣精等十几个品种。

“回来看咱家乡的金秋啊?大侄子?”是一位大叔臂挎竹篮,肩扛枣杆,已先到地里。

“是啊。”我说。

“金灿灿的太阳蓝蓝的天,珍珠玛瑙一串串。一年里头,要是不回来看看咱家乡的这金秋,可就亏啦!”大叔放下篮子说。

这时,我才注意到,太阳不知啥时候已从枣树梢头的云缝里露出脸来,把它那金灿灿的光洒向枣林。晨雾似有若无。远远望去,似有淡淡的烟,弥漫林间;似有薄薄的纱,笼罩着树。近看呢,却什么也没有。那叶端悬挂着的水珠,和那露出叶外的红枣,闪烁着灿灿的七彩金辉,是那么耀眼,那么美!我尽情地欣赏着枣林这迷人的金秋景色,细细地品味着大叔的话,此时,才真觉得有点“亏”!

“你这棵树今年能收多少枣?”小翟问大叔。

“千近树就打千斤枣呗。”大叔回答。

大叔身边长着的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枣树,串串红枣把树枝压得向四下里披散着,活像一把巨大的红绿大伞撑开在那里。据说这棵枣树已有三百岁,我不禁赞叹道:“这真是一棵枣树王!”

大叔和小翟攀谈着,已准备开始打枣了。

“叭!”随着一声清脆的杆响,红枣如一阵红雨扑扑落地。我拾一颗红枣填到嘴里一咬,从舌尖直甜到牙根。

我正咀嚼着,品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回头一看,来路上一群人走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或臂挎竹篮,或肩扛枣杆,或肘夹麻袋,或拉着车子。你看他们个个笑在脸上,喜在心里。收枣就是收获金钱,收枣就是收获富裕,他们怎会不谈笑,怎会不欢喜!

顷刻间,打枣的杆声遍地起,一声清脆的杆响一卦瀑布,一声清脆的杆响一阵红雨!一人打枣十人拾,大篮汇,小篮提,装满了架子车,装满了拖拉机。

枣林里小路曲折,大道笔直。运送大枣的人从林中钻出,汇成一条人流车流,向村东流去。汽车拖拉机装得山高,突突突地向前行驶。男挑女提,拥拥挤挤。姑娘媳妇们唧唧喳喳,热闹得像一台大戏!

突然,从沙丘那边,枣林深处,传来一阵歌声:

八月初,七月尾,

入进枣林叫人醉……

这是新郑枣区流行的一首歌谣。我不由自主地向飞来歌声的地方寻视。那边的大沙丘上,绿树缝里,隐隐露出一角白屋,我猜想歌声是从那里飞来的。

“走,到那边看看去!”我呼唤小翟兄弟。

拨开低垂的枣树枝,穿过一坡枣林,我们爬上了一座高大的沙岗脊。岗下是一片厂房,红顶粉壁,有高有低。装载着大枣的汽车拖拉机,正一辆接着一辆地开进院子里。啊,刚刚打下来的鲜枣,原来都运送到这里。小翟怕我不解,忙作解释:

“这就是咱村的大枣加工厂。运进来的鲜枣洗净吹干,再加工成蜜枣、枣片,年加工能力占咱村产量的百分之八十……”

八月初,七月尾,

入进枣林叫人醉……

说话间,那甜润的歌声又起,站在沙岗上我四处寻觅,只见枣林浩渺,不见歌人踪迹。

京广线上,南来北往的火车不停地奔驰,试问开车人,你运载的是大枣饮料,还是新提纯的枣花蜜?

此时此刻,我心潮起伏,不能自已,家乡的枣林啊,金色的秋天,你为什么这样叫人如醉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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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35: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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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前江畔景迷人——小记水寨山城一角
李宗英

改革开放的春风,使城乡建设日新月异,位居韩江上游的五华县治——水寨山城的市容市貌,也可喜地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第三产业的蓬勃兴起,曾建的县衙楼房进行了改造,把它引资兴办企业,出让给本县企业家曾发茂先生,投资二千多万,办起了华富高级宾馆,支持县府迁于琴江河畔,从而建起了党政综合大楼。顺此移堤扩滩,开辟了百亩大广场,配合下片前进街横跨琴江至下坝通梅汕的兴华大桥的兴建,引来了整洁的江边水泥公路,经过大楼门前,延伸新开的华一公路至水西公路,使山城县治连接琴、潭两河新建的五华、琴江两座大桥,连结县内外公路及505国道线及广梅汕铁路,通向远方,一变山城交通闭塞为四通八达,风光绮丽!

于今新建的十层五华党政综合大楼蔚为壮观,门前的广场上和沿江大道两旁,竖起了路灯,植上了树木,栽种了花草,装制了水泥板凳,筑起了铁栏杆。形成了一座别致的江畔公园,不论晨夕,引来了游人如鲫,呈现一派升平景象。

早晨到此,可领略江畔明媚风光。巍峨的党政综合大楼门前,那宽阔的广场和洁净的江边大道上,阵阵人群迎着朝阳,在散步、做操,一片熙攘。一群老年男女活跃地练习舞蹈。别看这些老人鬓边添丝,伴随着扩音器播出悠扬舞曲,他们一齐翩翩起舞,青春焕发,朝气蓬勃。人群中有的在打太极拳,有的在练气功,有的在打门球,间有青年学生,则喜欢静坐于江边水泥板凳,凝神地在展卷读书……。朝霞辉彩,高楼耸目,琴水碧波,沿岸景色,蕉林葱茏,修竹青翠。漫步江边的人群,于蓝于下绿草场,伴随着轻风吹拂的早晨,带给这山城清新的气息,一幅美丽的图画。

夜幕降临,江边景色宜人。广场、大道、高楼、酒舫的电灯,一齐放光,宛若不夜的游乐场。时际酷暑,天气炎热,招来一群又一群的干部、市民到此乘凉、娱乐,消除一天工作后的疲劳。有的挈妇携雏,到广场草地围坐谈笑,孩子们则到处蹦蹦跳跳,追逐嬉戏,天真烂漫。有的三五成群漫步江边,作惬意的聊天。有的情侣并肩倚栏,窃窃低语,俯视江中倒影,宛若戏水鸳鸯。江岸设有卡拉OK茶座,供游人娱乐品茗。江中还有船上酒家,供晚归的人们夜宵。路边摆卖成衣、玩具和各种日用品的摊档,鳞次栉比。那出售录音带和唱碟的商人,不断播放着优美的歌曲,给宁静的夜晚又频添了几分热闹。

尤其晨夕,当柔柔的江风徐送,不时飘来歌手们唱出的本地高亢悦耳的山歌:

楼前江畔景物多,即兴就来唱山歌。

可惜我今年纪老,风流让给后生哥!

楼前江畔好风光,老少同乐摆歌场。

老人唱歌添福寿,后生愈唱愈春光!

………………… …………………。

我漫步江畔,仿佛置身画中,顿感心旷神怡,不禁诗兴勃发,并随吟《水寨新咏》二绝:

荒丘崛起一城春,漫步江边草色新。

行到舒心石凳处,清风陪坐避嚣尘。

虹桥琴水任西东,千里涛声万里风。

最是朝霞红似火,玉楼辉映画图中。

改革开放,给山城振兴注入了生机,也给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决策者们,提供了问鼎山河,建功立业,施展才智的天地。昔日荒凉的山城啊!改革的春风扫尽您往日的冷落,给您以热闹繁华;昔日荒漠的河畔啊!建设的发展,教你旧貌换新颜,风光如画,成了人们爱去的乐园。琴江水在日夜奔腾,悠情地要为您歌唱,歌唱崭新的山城,歌唱祖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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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38: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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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壶老爸
张保印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那个冬天冷得吓人,尤其对我来说。

那年我才上初中二年级。一天,我正趴在炕桌上写作业,老爸依旧抽着他自己卷的旱烟,捧着那把大茶壶坐在炕桌当陪伴我。炕桌当年是我们家仅有的三件家什中的其中一件。还有二件,一件是个大木箱子,一件就是我他*的陪嫁,我老爸手中捧着的这把热乎的大茶壶。听说那把大茶壶可是当年我妈妈娘家的传家宝,它的里面有茶山,即使不放茶叶,里面也会冒出茶叶的香味来。

当年我们家穷得几乎揭不开锅,真是吃了上顿顾不了下顿。记得一次一只大白猫儿进我们家天棚来抓耗子,都让我老爸打死给我们吃了。我们家我兄弟三个,我是最小的,只有我读了书,我的两个哥哥至今还都是文盲。

我写作业的本子全是捡别的同学的。人家用完了正面我就把它翻过来用背面。两面都用完了也不能扔,还要给我老爸去当卷烟纸,我老爸常常用他那粗笨的大手,把这两面都用过的废本子撕成一条一条的摞起来,样子像三岁的孩子,十分认真。

我老爸他不认识字,可他会数数。我的语文作业本常常被他拿过去一格一格地数,从左边数到右边,又从右边数到左边,只要是每行每个格里都写满了字,他就高兴地放下本子,拍拍我的头:“我的娃,写得好,没浪费!”这时,炕桌上那盏破旧的煤油灯似乎也高兴得火苗直蹿,它好像在说:天下太平,平安无事了!

那天老师布置的语文作业是一篇作文,我自拟的作文题目是《茶壶老爸》。当我把作文写完把它念给我老爸听时,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我的娃,写得好,有学问!”

可当他又像往常一样拿过作业本子,去数本子上的格子数时,我才想起来,每次我在作文题目的前后空格处都画个圈,每个自然段落前的两个空格也必须画上圈,这样就能安全过关了。可这次我只顾写得高兴,偏偏把这事给忘了。我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了,心狂跳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老爸看到我这次本子上这么多空格,他放下本子,脸涨得像个关公,粗笨的手指在本子上空格的地方抖着:“我的娃,你瞎眼了!你怎么学坏了呢?”说着一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把我打了个跟头栽倒在炕桌上。不巧的是,我们家的那把传家宝的茶壶被我拐到地上打破了。这下,更惹恼了老爸:“败家的混娃子,今天我非揍扁你不可!”说着脱下两只鞋,也不顾凉了,光着脚,拿鞋底子抡起了我。在我东躲西闪的过程中,煤油灯也跟着灭了,屋子里一团黑。他弄得真是孩子哭老婆叫的,直冒烟。最后,我老妈终于忍受不住了,她推开门,冒着大雪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等我老爸清醒过来,跑出去找我老妈时,我老妈已经跑到白虎山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打那之后,我老爸的脑子出了点问题。他一看到谁家有茶壶就走不动道了,非要买下来不成。人们常看到我老爸从白虎山上背大捆的柴禾到集市上卖了去买茶壶。我知道老爸他这是在向我老妈赔罪。

从此,我也只好辍学回家了,家里已没有钱再让我去上学了。到头来,我只上了初中二年级,我真恨我的那篇作文《茶壶老爸》。

后来,我那脑子出了点问题的老爸碰到了一桩好事,一位下乡体验生活的省城作家瞄上了我的老爸。他们成了朋友。当然,作家也成了我的朋友。再后来作家又收了我为关门弟子。于是,我开始让我这支只有初中二年级的笔蹬开了四蹄。发表的一篇长篇小说《老杜头园子》还获了奖。再后来我拽着作家的衣襟也进了省城,走进了作家堆里,也成了作家。娶妻生子之后,我把老爸也接到了省城。老爸的脑子一直没好。他的包裹里没有别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茶壶。


板凳弯弯

南屯的屯头有两棵老榆树,这两棵老榆树的年龄比屯里老爷爷的老爷爷的岁数还要大。屯里岁数大的老人们都愿意在这两棵老榆树下背荫纳凉。两棵老榆树之间的距离有六七米远,老人们都觉得这里少点什么,就招呼屯里的李木匠打了条长长的板凳固定在那里。于是,这里便成了老人们茶余饭后唠家常和给晚辈们讲故事的场所。人们还给这场所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板凳园。每到傍晚吃完饭,这里就开始热闹了。

这热闹的场景一直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伙子从外面挣了大钱回来,买了三只美式炸鸡,一大兜子罐装啤酒到这里来显富,大家才知道除了“板凳园”之外还有更好的地方。于是,年轻的人们开始学那小伙子,纷纷背上行李到外面打世界去了。

年轻人一走,老人们也自然不那么清闲了,他们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板凳园终于开始冷清了。

不过,冷清了不长时间,板凳园又开始热闹了起来。那些年轻人在外面挣了钱回来,又纷纷聚集在这里谈天说地,交流生意场上的经验等等。老人们的话也自然跟着多了起来,什么李木匠家的大小子花两千元买了一条纯种袖珍小京巴狗,一天得喂两顿净肉火腿,而他爹却吃煎饼卷大葱等等。

直到九八年后,这板凳园又开始冷清了,那些*投机取巧、忽悠门子的人不好使了,钱不容易挣了。他们不得不重打鼓、另开张,学习真本事,脚踏实地地干事情了。

板凳园这回真的冷清了下来,偶尔别屯赶马车到城里卖菜的人打这路过,能坐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吃口饭什么的。或者本屯那些不懂事的光屁股娃娃们愿意蹦到那条长长的板凳上,拿它当木马骑。

一日,一个卖香瓜的老汉打城里回来,买了一本《生活月刊》杂志,人们见那书的封底上登了这板凳园的彩色照片。十分美,十分好看。唯一感到遗憾的是,那书上没写屯子和板凳园的名字,只写着:岁月长长,板凳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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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41: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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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乐斋札记
茹桂

当我不知不觉被生活推入艺术的怀抱,而艺术也宽厚地接纳了我,从此,我渐渐明白:原来艺术事业是上帝为愚妄的痴情者安排的苦差使。

但是,苦又何妨?契诃夫不就说过,谁如果投身于艺术,他就再也没有权利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法。苦与乐原本是相辅相成,相互生发的。不论人生之旅还是艺术世界,总不免有酸甜苦辣,这些都需要亲自尝一尝。尝试,才有生命和艺术的鲜活充实。

虽然,时下有一种新的说法,称毅力、才华和机遇为命运的三姊妹,但我想,将这三者联为手足之情的,仍不外乎苦乐二字。苦是追求的全过程,乐是对苦难的征服,这种回环往复的节奏,谱成人生命运的旋律,而真正的艺术,也就在这种阵痛与欢欣中诞生。

有人这样说过:“征服痛苦的道路,是一切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的道路,也是一切文学艺术的道路。”信然!

唐代伟大诗人白居易青年时代“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竟至“口舌成疮”、“手肘成胝”,到四十出头,已经是“衣宽有剩带,发少不胜梳”了,可谓苦矣。但当他“旧句时时改,无妨悦性情”,自吟其“一曲长恨有风情”时,便陶然而乐于其中了。即以书法为例,也是既有“回环念绝平生字,腹上深留指爪痕”的痛苦,又不乏“自信其中有至乐,适意不异逍遥游”的自足与欢悦。

艺术家的整个活动,说透了,就是自讨苦吃,苦中作乐,无中生有,把讨来的痛苦留给自己受用,拿作成的欢乐奉献予他人共享。

俗话说:“好之不如痴之”。爱好还在罢了,酣痴则非同小可,不痴则不足以为情,痴而成癖,便类乎病了。而艺术家偏又多是些痴迷、狂醉、钟情于美的创造的人。即曹雪芹所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艺术家所看到的世界是感情化的世界,他所见到的事物常转化为心中美的活灵灵的意象,并由此而追索着艺术生命的真谛。惟其如此,艺术家较常人更为寂寞、更需要寂寞,也更能善待寂寞。因为寂寞既介乎于苦与乐之间,又架起了苦与乐的桥梁,感情在寂寞中升华,创造力在寂寞中凝聚。吹吹打打,嗡嗡嘤嘤,无异于艺术生命夭折的丧钟。

我久居斗室,原取名曰“三步堂”,它使我体味到保持小而妥切的局面,远比大而无当更贴近人生哲学,我还为自己戏写一联曰:“室小堪容膝,楼高好练腿”。不料时间久了,每遇雨,外边大下,室内小注,环视四壁,偶生联想,遂改名为“屋漏痕斋”。但终因其太沾且又有伤大雅之嫌,遂于茹苦含辛、乐以忘忧之余,想到人是为精神而活着,故三易其名为“苦乐斋”,对联也改写为“深情寄毫素,血性贯真文”。每有好友枉驾见访,谈及蜗居,我便打趣解嘲:“下蛋的鸡不择窝”。如今条件虽稍有所改善,而斋名仍保持着,且承潘受、方济众、舒同、沈鹏、贾平凹等艺坛名家先后为我题写斋匾,只是匾后跋语实在不便烦劳大家手笔,便姑且自我献丑:

“劳生有限,世路嵯峨,沦精翰墨,穷微测妙,始知艺者乃寂寞之道,苦与乐实为图成之双翼耳!”


写意人生

中国画讲究写意。它不依傍于具体物象的表面肖似,不拘泥于细枝末节的精确描摹;但它又不脱离自然,而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情思,从整体着眼,乘兴之所至,抓住总的调子和几大块,立意定位,造境夺人,开掘造化的机运,追踪生命的光辉。

当然,这相应地要求画家必须是:高品位,大视野,博学识,大手笔,“胸中具上下千古之思,腕下具纵横万里之势”(见唐·张岱:《绘画微言》)。如此,方可心思所至,笔随意生,意为笔萌。无论泼墨如飞,惜墨如金,密不透风,疏可走马,都能左右逢源。既不作无为的散失,又能酣畅淋漓,若运斤乘风,蹈乎大方而不逾距。甚至往往轶出常规,不羁时流,让生命在美的王国里自由高蹈。

这是典型的东方式的心态和精神取向,它为我们昭示出了人生之旅中某些深邃的哲理。
人生是一个过程。无论是谁,无论这过程延续的时间多么长,也终有一个大限之期。这限期,实际上是一去不复返的时间流程。人在这个流程中成长、壮大、衰老,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大家能在这个限期内共同到世上走一趟,本是造化有缘与厚爱。可是,在这流程中,除沉重的社会职责和无情的生存竞争外,难免在同类中遇到贪荣附势、逐名求利以及欺人混世之辈,加上生活中具体而琐碎的繁事杂务往往挤掉精神而强占时空,你如何安排好这个流程,使生命鲜活充实而又从容自如地走完这弥足珍贵但却步履维艰的人生之旅?答曰:“以意为主,神采为上”,这是画论要诀,也是人生主旨。意高则高,意奇则奇,意远则远,意深则深,意庸则庸,意俗则俗。立意的选择,实在关系着生命的品位。

牢牢把握住这个意,才活得有风采。它要求我们以达观恢廓的襟怀,洒心去欲,除粘解缚,删繁就简,谋大忍小,屈己宽人。多一点大度和智慧,少一点狭隘和愚蠢。以醇净、敞亮的心灵,体悟生之真谛与韵律。反之,如果名利熏心,私欲膨胀,事无巨细,铢两计较,则必然显得猥琐卑微而陷入俗道。人生和艺术一样:“一入俗,便不足观”(黄山谷语)。

写意自有其章法,人生亦然。明人李日华在其《紫桃轩杂缀》中有云:作画“必有意到笔不到,为神气吞没处,是非有心于忽,盖不得不忽也。”这即是说,在必要时须留下意到笔不到、使灵气贯通的空白。这“忽”,是人生难能可贵的胸襟大豁畅。起伏跌宕、疏密相间、虚实相生乃是生命运动的必然形式,没有起伏与空白的生活,如同板滞而迫塞的画面,不但缺少了生动的灵气而且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所以诗人才有“守黑方知白可贵,能繁始悟简之真”的警策之句。可见,写意并非大而化之,粗疏放任,而是在贪图人生甘苦与生存涵义的基础上,将琐事杂务、是非纠葛、宠辱进退给以淡化与提升。

人生的确犹如一幅画作或一篇散文。无论你匠心营构,还是放怀走笔,总不可能笔笔灵彻、字字珠玑,而难免会出现拖泥带水的败笔,留下某些遗憾。这也无妨,它不仅是人生图画整体性必要的衬托,也是通向完美的趋动力。只要我们“取其用意所在”并且“以韵观之”,而能皎然卓立就是了。

人生的写意化,就是人生的趣味化、艺术化。它启示我们:只有涤荡心灵上的魔障,摆脱生活奴才的境遇,才能成为空间的主人,为人类伸展自己的向往,享受生活的纯真乐趣。诚如诸葛亮在《戒外甥》一文中所说的:“忍屈伸,去细碎,广咨问,除嫌吝,虽有淹留,何损于美趣”。这,才是高层次的人生智慧与人生境界。


话说“六然训”

友人许君,日前从台北寄信给我,嘱我挥毫作书留念。信中并抄录了一段所要书写的文字。老实说,我对限定字义要我书写,大都会报之以惰性的。因为临时加附的文字若不能推动笔兴,那简直是苦莫大焉。

但是,我们的交情到底非同一般,而且信中不仅措词恳切,所提供的内容也使我大为警策,这就是“六然训”:“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有事斩然,无事澄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

此六句乃明朝学者崔铣的修身格言,载于《听松堂语镜》。在那“看破世事惊破胆,识透人情冷透心”的封建社会,知识分子的精神触觉偏又那么敏锐,这真是不幸中的幸事。他们虽横遭厄运,却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自处超然”,即以淡泊超脱的襟怀,站在高层次的人生境界上去观照自己、净化自己、提纯自己。不因一己一时之利害而斤斤计较,不为物欲所蔽而堕入迷坑,这是对生命本真意义的彻底解悟,也是对人生之余的自我拓展。能超脱则自然达观,达观则自我宽松。多一份达观,便多一块自己的世界。路,走得愈宽,得到同情的可能性就愈大。

“处人蔼然”,与人相处,需亲切和蔼,以诚相待,使人有如坐春风的亲和感。那种唯我是从、以权谋私、趋炎附势、忌贤妒能、当面握手、背后踢脚,热衷于耍弄权术和搞“窝里斗”者流,只不过是愚蠢头脑加自私心胸的庸夫。庸夫,愚而诈,当然不会有理解他人的雅量。自觉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是一个人的素质与文明的标志,也是事业和社会的需要。

“有事斩然”,每临大事,既要分清是非黑白,又不逡巡犹疑,能斩截明断地作出合情合理的处理。这是一种高瞻远瞩的气度和应变的智慧。

“无事澄然”,没有事情时,犹若“一片冰心在玉壶”,宁静而澄澈,了无牵挂与杂念。既不无事生非,也不庸人自扰。如此,方可涵养坦荡之胸怀,除却戚戚之蔽障,以贪图人生乐趣。

“得意淡然”,志得意满的时候,更要置之淡然,谦虚谨慎,像老子所说的:“淡兮其若海”。万不可受宠若惊,专横骄慢,欲壑难填,上窜下跳,四处伸手,用放大镜把自己看得神乎其神,最终成为“小人得志大不幸”的笑料。

“失意泰然”,世间万事塞翁马。人生得与失是辩证的,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人在失意时方寸易乱,每每怨天尤人或自暴自弃,甚至焦躁盲动。所以要学会心平气静,泰然自若。人的价值,并非完全附庸在某种表面的“得”或“失”上,而要看其内在的丰富性和对社会的贡献。记得有两句诗:“经多实践思方壮,看破浮名意自平”。思壮,才能意平,这正是成熟和自信的表现。

作了以上解读和品味,我怀着对远方挚友的钦敬和感激之情,欣然展纸铺毫,把其中的意蕴连同我的思绪,倾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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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43: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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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聂成文先生——兼评《聂成文书法集》
邵忠杰

认识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辽宁省书法家协会主席聂成文先生是在15年前。那时,我的女儿从师于辽宁著名女书法家宋慧莹先生。不久,宋慧莹先生就正式调入辽宁省书协工作,就这样通过宋慧莹先生介绍认识了聂成文先生。从那时起,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与聂成文先生的交往和友谊越来越深厚。考虑到聂成文先生刚刚担任中国书协副主席的职务,工作一定很忙,我女儿赴英国留学的消息没有告诉他。但当他听到消息后,当天晚上就叫他的儿子聂松赶往沈阳北站送行,我和女儿都非常感动。

恰逢《聂成文书法集》出版,读后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作为局外人,我曾亲眼目睹亲耳聆听过聂成文先生主持辽宁书协工作期间的处事为人,从事书艺的风采。尤其是他近几年的某些书法作品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

聂成文先生为人正直,平易近人,生活朴素无华。凡是认识聂成文先生的朋友和书友都众口皆碑。聂成文先生对人坦率,待人宽厚,童言无忌,虽不苟言谈,但言简情深。聂成文先生不管在任何场合,从不摆官架子,总是显示一种谦逊和善的平民风度。不管有名或无名的书友或朋友,或素不相识的初访者,聂成文先生都能做到不骄不躁,胸襟开阔,热情待人,以心印心。凡是聂成文先生接待过的书友或朋友,他都能做到不卑不亢,沉稳耐心,推心置腹,尤其是对待那些无名和素不相识书友的来访,更是热情如火,认真对其习作进行评点,从内容到形式,从笔法到神韵,从传统到读贴,寥寥数语,直言规谏,言简意赅,一针见血,从不敷衍。使求教者茅塞顿开,如饮甘泉,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更令我深有感触的是有一次我女儿参加全国书法大赛的投稿作品有两幅都有同音字错误,聂成文先生在指导时发现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立刻找出字典校对,从中可以看出聂成文先生治学严谨,古文深厚,对书友和学生无微不至关怀的胸襟。

聂成文先生生活朴素,秉性淡泊是领导、朋友、众书友有目共睹的,聂成文先生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夸夸奇谈。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聂成文先生能耐住各种诱惑,潜心书艺,他从不大吃大喝,从不西装革履,在公众场合丝毫没有趾高气扬的架式。聂成文参加各种活动,大都身着整洁得体大方自然的装束出现在公众面前,给人一种若素为善,让人释然,敢于接近,胸无芥蒂的印象。聂成文先生在生活上还能和朋友和书友同甘苦,打成一片。例如,在辽宁书协每年举办的学习班上,聂成文总是亲自过问借租招待所的价格情况,他总为那些生活条件较差的书友和学员着想,与他们住同等的房间,吃同样的伙食,宁挨蚊咬,从不搞特殊化。聂成文先生人品文品俱重。聂成文先生在狠抓辽宁书协工作同时,很注重书协会员的团结和培养新人。有的中青年书法家很有成绩,但傲气十足,广大会员很有意见,聂成文先生就从中做耐心细致的工作,使辽宁书协广大会员达到空前团结。近十年来,辽宁书协在全国性大赛展览中总是名列前茅,新人辈出。在培养新人方面,聂成文先生不问其父母地位高低,不问其职务高低,一视同仁,只要人品好,书艺出众,就给予关注。如近几年涌现出的王琥先生、季德祥先生。季德祥先生是营口人,很少来书协,起初聂成文先生还不认识他,但当他稍有成绩后,聂成文先生都同样给予褒奖和关注。得到了广大新人的拥护和爱戴。

聂成文先生不仅人书双馨,同时又是一位在书法领域不断创新的开拓者。纵观新近出版的《聂成文书法集》,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从中不难看出聂成文先生具有深厚的生活积累,具有广博的学识,具有谨严的治学态度,具有坚韧不拔,甘于寂寞,刻苦求索,不断开拓的精神,我们仿佛看到在书法领域有一位探索者,大彻大悟,正在用生花妙笔倡尤力导,运筹帷幄,辛勤耕耘,自辟新路,独树一帜。我经常看见他临写创作的习作,在他的办公室里堆成像小山丘一般。 聂成文先生在《聂成文书法集》自序中说:“我以书为业,我以书为乐,把书法作为生命和生活的一部分。从1996年下半年到现在,继续在写法上调整变化……不计工拙……只求大效果、大渲泄、大奔涌、大节奏。”正因为如此,《聂成文书法集》令人惊叹令人震颤。无论是条屏、条幅、长卷抑或是中堂、斗方、对联都能给人一种心灵的冲击和启迪。

草书李白《将进酒》、黄仲则《荀河先生偕宴太白楼醉中作歌》、李白《草书上人歌》3首五条屏气势恢宏,内蕴博大。书者用酣畅淋漓、纵横驰骋的笔法乘兴挥洒,有时摧锋剑折,有时风流倜傥,或管领映带,或奇峰耸立,有如万马奔腾,有如金蛇狂舞,处处充满阴柔阳刚之气。草书横幅苏轼《水调歌头》、《念奴娇》,李贺《昆仑使者》,聂成文《风雪行》、《五好歌》,李白《北风行》6幅雄强豪放,古朴大气。书者运用大拙大巧的笔法,时而虚实交融,断连主宾,时而天履地载,参差错落,或卷或舒,起伏逶迤,挥洒自然,宛如疾风骤雨,宛如旋凝紫烟。

草书中堂李白《九日龙山歌》,王维《送别》,孟浩然《秋登兰山寄张五》,晏几道《清平乐》,聂成文《自遣》、《冰浴沟》6首;草书条幅陶潜《饮酒》,李白《秋浦歌》,王之涣《登鹳雀楼》,聂成文《看云偶得》、《偶感》5首;草书斗方谢浑《秋日赴阙题潼关驿楼》,聂成文《秋游千山》2首;草书长卷赵秉文《大江东去》,李白《西岳云台歌颂丹丘子》2首;草书对联李白诗句,聂成文自撰联2首。这些作品均豪迈潇洒,感情奔放,风格旖旎。有的遥遥对峙,险峻雍容,有的雄奇瑰丽,古风翩然,有的如狂潮奔马,吹箫踏月,有的如燕山雪花,悠悠漂亮,书者笔法灵活多变,时而长空,时而短收,时而交互,时而密结,纵与简,浓与淡,刚与柔,静与动,走笔随心,挥洒如意,可谓在神融笔畅(孙过庭语)自然律动中熠熠生辉。

行书中堂柳永《望海潮》、辛弃疾《青玉案》、行书自作诗《草书歌》3幅,如行云流水,优雅流丽,笔法精道飘逸,放逸清秀,布局遒丽隽永,具有雍容研秀之美。楷书条幅李白《庐山遥寄庐侍御虚舟》,楷书斗方苏轼《满庭芳》2幅布局疏朗,点画精到,字如珍珠,造型秀美,笔法端庄细腻,漂亮规范,到处充满青春秀润之气,读后如饮香茗,赏心悦目。

本书法集还有一方面值得广大书友学习和借鉴的内容。那就是作者的自撰诗、诗联在书法集中占一定比重,这些自作诗、诗联不但具有古诗韵味,而且思想内涵深远,不具有一定文史哲修养绝对写不出如此起点很高的精品。

总之,读完书法集总是给我们一种余音绕梁,意犹未尽的感受。那些美仑美奂、气势磅礴,充满阳刚之气、充满浪漫之美的作品始终浮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的情绪亢奋,使我们的视野开阔,使我们的心灵纯朴真挚,使我们的创作推陈出新更加坚定。“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范仲淹语),祝愿聂成文先生继续在书法领域里驰骋,创作出大奔涌、大节奏、大效果,无愧于我们伟大时代的经典不朽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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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45: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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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香江
春华

是花红草绿的夏天,正值香港回归祖国五周年的日子,中国当代文学艺术访问团,百五位来自五湖四海的艺术家,包括画家、诗人、作家、书法家聚会紫荆树下,见证“一国两制”的伟大创举,领略新香港的风韵。

相约香江。

正值蝉鸣荔熟的季节,来自大江南北的艺术家聚会香江畔,举行书画摄影艺术笔会。展示笔走龙蛇、苍劲挺拔的中国书法,险峰曲水、雄浑壮丽的国画,音律铿锵的诗篇,镜头下栩栩如生的生活画图以及人生百态,琳琅满目。

相约香江。

正值合欢树开花的季节,来自神州大地的艺术家聚会在饮誉世界的青马大桥横跨的香海岸畔,举办中国当代作家艺术家论坛,交流创作经验,展示艺术家的心路历程,盼望为祖国统一架设桥梁。

相约香江。

白兰花飘香的时候,来自华夏的艺术家聚会在太平山上,为香港与祖国繁荣,为世界和平祝福,艺术家们惺惺相惜。而综艺晚会,乐韵悠扬,歌颂祖国,珍重友谊。

再会,祈望另一次相约香江重逢!


游大明湖

大明湖看我们来游,擎出了“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佳联,来展示其绰约风姿,为我们平添了一段游兴。

来到历下亭,杜甫与北海太守李邕宴饮赋诗的情景,恍在眼前。历下亭,悠悠碧波上,倾倒了千秋多少墨客?“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名联,跨越时空,适用于今日。

坐上画艇游湖,领略大明湖的浩淼烟波。湖水明澈如镜,洗我心尘。湖畔杨柳依依,柔枝垂绿,婀娜多姿,轻叼湖水,轻叼了我们几许诗情?

我们踏着历下亭的沧桑,踏着南丰亭的古意,踏着稼轩祠的文气,踏着沧浪亭的风波,默默追寻着李白、杜甫、辛弃疾、苏轼的足迹,一心想多多采撷唐诗宋词的精华。

画艇漫游了一岛又一岛,岛岛钟灵聚秀。百花洲碧荷摇曳,摇出了串串风情。鹊华烟雨迷濛,迷濛不了我们的爽心悦意。湖心亭碧波绿树相掩映,掩映着几许大明湖的侠骨柔肠?千佛山的倒影玲珑,年年与大明湖争辉,争得了多少游人的青睐?

大明湖,在我心中,有着三尺风骨,七尺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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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48: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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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站生涯五十年
吴冠中

伦敦,1949年。公共汽车上售票员胸前挂个袋,将售票所得的钱往袋里扔,一如北京常见现象。我买了票,付的是硬币,售票员接过硬币,尚未及扔入袋,便立即找给我邻座一位绅士模样的先生,他付的是纸币须找他钱。但他断然拒绝接受售票员刚从我手里收的硬币,售票员于是在袋中另换一枚硬币找他。我被歧视,我手中的英国硬币也被英国人拒收。巴黎,在街头排队等候公共汽车,车来了,很空,排队的人亦寥寥,我在排尾,前面的人都上车了,我正要跨步上车,车飞快开走,甩下我这个黄脸人。中午,美术学院的学生大都在就近餐厅用餐,每人托个菜盘,付餐券后,由工作人员给分一份菜,分给我的肉总比别人的小,或者仅是一块骨头。后来几个中国同学碰面聊天,原来大家的待遇正相同。在课室里,老师、同学很友好,甚至热情,艺术学习中无国籍了,艺术中感情的真伪一目了然。是西方艺术的魅力吸引我飘洋过海,负笈天涯。为了到西方留学,我付出了全部精力,甚至不惜身家性命,这个美梦终于实现了,但现实的巴黎不是梦中的巴黎,错把梁园认家园,我虽属法国政府的公费留学生,但却是一个异国的灵魂失落者。学习,美好的学习,醉人的学习,但不知不觉间,我带着敌情观念在学习。我不属于法兰西,我的土壤在祖国,我不信在祖国土壤上成长的树矮于大洋彼岸的树。“中国的巨人只能在中国土地上成长,只有中国的巨人才能同外国的巨人较量”,这是我的偏激之言,肺腑之言。

北京,1950年。大概由于也吃过那么多苦,常常想起玄奘,珍惜玄奘取来的经典。我将取来的经传给美术学院的学生,从此我被确认为资产阶级形式主义者,承受各式各样的批判。从童年到青年,我认识的祖国是苦难的祖国,我想在作品中铭刻这深重的苦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放初期的锣鼓和彩旗岂能掩饰百年的贫穷真实,但我构思的作品一幅也不许可诞生,胎死腹中,最近我发表了短文《死胎》,抒写五十年前胎死腹中的沉重。无法触及深层的社会题材,我改弦易辙,改行作风景画,歌颂山河,挟杂长歌当哭的心态。离开巴黎,我对西方的敌情观念并未消,反而更为强烈。每作画,往往考虑到背后有两个观众,一个是我的老乡,一个是西方的专家,能同时感染他们吗?难,我以我这一生拼搏在这个难字上了。

我经常参加全国性的大型美展之评选。“内容决定形式”成了美术创作的法律,于是作品成了政治口号的图解,许多年轻人很用功,很认真,赤胆忠心,但不理解造型美的基本规律,制作了大批无美感的图画。我自己在教学中仍悄悄给学生们灌输形式美的营养,冒着毒害青年的罪名。果然有一位学生被直接毒害了,他的毕业创作我评5分,但系里用集体评分办法改评为2分,不及格,影响毕业。1979年是大手笔在中国大地上划出的一条历史分界线,我有幸被划入八十年代。从1979年起,我公开发表在教室里对学生的悄悄话:《绘画的形式美》,《内容决定形式?》,《关于抽象美》。毫不掩饰地说,我发表这些必然引火烧身的文章,确是怀了救救中国美术的心情,救救中国美术是为了与外国美术较量,我的敌情观念始终没有淡化,虽然自己倒站在了中国美术界主流派的敌对方位,成为众矢之的。

与外国的交流多起来,形式美、抽象美等等早都成了流行语,时髦语,但天下永不太平,我又惹了是非,是对待笔墨和传统的立场问题了。

祖先的辉煌不是子孙的光环,近代陈陈相因、千篇一律的“中国画”确如李小山呼吁的将走入穷途末路。我听老师的话大量临摹过近代水墨画,深感近亲婚姻的恶果。因之从七十年代中期起彻底抛弃旧程式,探索中国画的现代化。所谓现代化其实就是结合现代人的生活、审美口味,而现代的生活与审美口味是缘于受了外来的影响。现代中国人与现代外国人有距离,但现代中国人与古代中国人距离更遥远。要在传统基础上发展现代化,话很正确,并表达了民族的感情,但实践中情况却复杂得多。传统本身在不断变化,传谁的统?反传统,反反传统,反反反传统,在反反反反反中形成了大传统。叛逆不一定是创造,但创造中必有叛逆,如果遇上传统与创新间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则创新重于传统。从达·文西到马谛斯,从吴道子到梁楷,都证实是反反反的结果。中国近代画家中有思想,有创造性者首推石涛,他的“一画之法”阐明了他对“法”的观念,认为法服从感受,每次感受不同,法(也可说笔墨)随之而变,故曰“一法贯众法”,“无法而法乃为至法”。别人攻击他没有古人笔墨,他的画语录可说是针对性的反击:即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

“笔墨”误了终生,误了中国绘画的前程,因为反本求末,以“笔墨”之优劣当作了评画的标准。笔墨属于技巧,技巧包含笔墨,笔墨却不能包括技巧,何况技巧还只是表达作者感情的手段和奴才。针对以上情况,我发表了“笔墨等于零”的观点,这个零,是指笔墨价值的统一标准,故开宗明义,我强调:“脱离了具体画面,孤立谈笔墨的价值,其价值等于零。”我自己同时在油彩和墨彩中探索,竭力想在纸上的墨彩中开辟宽广的大道,因不少西方人士认为纸上的中国画没有前途了。由于敌情观念和不服气吧,愿纸上的新中国画能与油画较量,以独特的面貌屹立于世界艺术之林,从这个角度看,我对中国画不是革命党,倒属保皇党了。

鲁迅先生说过因腹背受敌,必须横站,格外吃力。我自己感到一直横站在中、西之间,古、今之间,但居然横站了五十年,存在了五十年,缘于祖国正在大步前进,文艺作家享受到日益宽容的氛围,今值大庆之年,以此短文回顾昨日,祝贺今天和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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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54: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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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永远的沉重
牛汉

由于围湖造田,到1970年的夏天,向阳湖已经成为没有水的湖,像一口烧干了的热锅。湖底白天热到摄氏50多度,室内温度也达到了42以上。最热的那一阵子,我多在“湖”里水田干重活:挑秧、送饭。每周至少去咸宁城用平板车拉一趟菜,我如一头牲口,双手把着车杆驾辕,有两个同类(五类分子)拉捎,每车负重不下千斤。烈日当头,弓着赤裸的背,还得昂起头看路。遇到瓢泼大雨也得拉。拉一趟光路上来回就须跋涉六个钟头。有一个管伙食的革命群众负责采购,他(我不愿亮他的名)可是个真正的甩手大爷,空着双手押着我们,从来不帮着扶一下,这就是当时深入人心的“阶级关系”,是绝不可模糊的。但苦难使我也懂得了其中的虚伪和奥妙。押着我们的这位大爷,由于始终独行,闷得慌,想跟我们说说话,我绝不答腔。有一回,他无理呵斥我们,我差点挥拳揍了他。但拉菜也有个好处,去时是空车,可观山望景,有时故意放慢步子,回返时可以挨近黄昏,天气凉爽些。人毕竟比牲口有点头脑。

有一天下午,从城里拉肉回到连队宿舍,听说刘敏儒死了。当天早上,我打早饭时还碰见他,他端着一磁盆粥。我见他两只眼血红血红,跟他说:“你得到医务室看看,不要大意。”他说:“我的眼睛过去就老出血,不碍事。”他说话直发喘,当时我就觉得他病得不轻。可是他仍挺着,不敢开口请假。记得他是分到菜地干活,在山坡上开荒,活儿并不轻松,须到山坡下的水塘里上上下下地挑水,我干过几天。刘敏儒是脑溢血,在菜地里晕倒的,抬到工棚里,只一会就死了。死得很惨,眼睛、鼻子、嘴巴里都流着血。下干校前,刘敏儒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部的秘书,为人厚道,工作谨慎,很称职,毛笔字写得很规矩。听说,他曾在冀东解放区当过小学校长,后来,到了国统区。“文革”时,被诬为两面村长。这个历史包袱,严重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在干校跟我不是一个排,没有一块劳动过。他的体态偏胖,面色白里透红,着实像个有福气的“老村长”。在干校,他远不如老鬼孟超活得开心。孟超,人虽精瘦精瘦,可成天咧着个大嘴巴,笑嘻嘻的,叼着烟,嘴角拖着长长的口水,既可怜,又可笑。军宣队的人说他干活偷懒,一个钟头大小便三五回,孟超说,他有病,天天尿裤子,“不信,来摸摸裤裆!”他*开腿,“谁来摸?”我见过他这样地表演过几回。我真的去摸了一下,对军宣队的人说:“是湿嘟嘟的。“孟超后来很感谢我为他作证。刘敏儒干活肯定认真,他从不敢偷*耍滑,他远不如孟超鬼。

那几天,天气酷热,尸体不能久留,得赶紧埋掉。连队为他赶制了棺木,当时盖房时搭脚手架用的木板,有的是从北京故宫运来的,板子又厚又沉,是盖金銮殿用过的。都说刘敏儒的冥福不浅,寿木规格可真够高的。一吃完午饭,连领导指派我和丁玉坤几个人去挖墓穴。坟地的风水倒很好:清静的小山窝,五六株亭亭如盖的松树,还面临一个清幽幽的水塘。丁玉坤在故宫干过事,比知识分子懂事些,说一定把老刘的地宫挖得讲究些,多深多长多宽都有定规,挖了起码两三个钟头。

在刘敏儒之前,已经有一位五七战士在这里入土为安了。这位死者,可不是一般的小辈,他叫石宝常,中华或商务的资深编辑。民国初年,在北京俄文专修馆与瞿秋白同过学。巧的是,他和刘敏儒都是冀东人。我们几个在挖坑之前,先把这位石老前辈的墓冢修整了一番,填了几个耗子洞。老丁说:“填了也不行,窝在里面。”

晚饭后,接到命令,还是我们几个“分子”为刘敏儒抬棺安葬。连队的大部分人默默地为老刘送行。盖棺前,大家一一向老刘告别,有人在呜咽,记得是潘漪。刘敏儒满脸斑斑血迹,我用手帕为他擦掉,血尚未凝固。他的近视眼镜掉在身下,我拾起来端端正正地给他戴好。他的身躯下面垫着一条绿毛军毯,是朱叔和的,我对朱说:“一块埋了?”老朱点点头,说:“让老刘在地下温暖点。”声音很悲悒。老朱可能是抬棺者之一,记不清了,他也是造反派死揪活揪的一个什么“分子”。盖好棺,我们就抬起上路,很沉很沉。有不少人跟着送葬。刘敏儒和石宝常并排地安葬在一起了。

这是我一生惟一一次为一位死者抬棺安葬。那种沉重感,到现在都没有消失,不仅压在肩头,还沉沉地永远压在心上……

1973年之后,干校大部分人都回原单位,或调往别处,只剩下“一小撮”仍滞留在“452高地:干校校部所在地。

1974年春天,一个牧童来找我,说:“你们的那两个坟墓塌陷了,赶紧去整一整吧,不然,棺材板就被人拿走了。”这牧童是王六嘴人。有一回,他偷掰我们连队的玉米棒子,让我碰见了,我没有骂他,只对着他傻笑,想起小时候,我也不知偷过多少回财主家的玉米。我见他生吃,说:“烧着吃更香。”于是我俩在地上拢起一堆火,烤得喷喷香。我对他说“咱们只吃这一回”。后来,我跟这个牧童建立了感情,他送过我一回鳜鱼,做熟的。

我跟同连队的马毅民当下扛着锹去修坟。两座坟果然已经被雨水冲得惨不忍睹了。

这两座坟,如今不知还在不在。我倒觉得不必迁走,那坟地很清静。我到死不会忘记,有俩不幸的人孤寂地埋在那里。如果我再去咸宁,肯定能找到刘敏儒和石宝常的坟地。

直到一九七四年十二月末,文化部干校撤销,我们这些最后的“五七”战士才告别了咸宁。只有少数几个不能回京,被诬与林彪集团有勾结的郭小川是其中的一个,他被押送去团泊洼,我帮他把行李卷扛到卡车上,他比我们先走半天。不幸的是,这一年王六嘴的那个牧童,突然得急病离开了人世,只活了十几岁,他是村里的一个孤儿,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给过我友情的少年。他一定埋在王六嘴的那片山野上,离刘敏儒很近。


我和小白

小白并非人,是一条狗。那几年,我与小白的那种同属生物的情谊,真可以说胜过了人,当然,我指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

告别刘敏儒、石宝常的坟地,已时近中午,得赶回去吃饭。但是,我们早几年住过的四合院,忍不住想去看看,真有见到久别的家乡的那种心情。

眼前的这片隆起的高地,一九六九年之前本来是片荒无人烟的山野,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只见斑斑荒草。近百间红瓦房是我们亲手盖的:清除了石头、野草、蛇洞、鼠穴,然后平整土地,和泥脱坯,一间间地盖起来的,几百号人住了两三个年头。四合院外边,有两排平房,住过几家中国作协的人,其中有张天翼和侯金镜两家。侯金镜光着脊背担水挑粪,皮肤晒得黑亮黑亮的;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干活,一定非常的寂闷,不多久,就得暴病离开了人世。灵柩在山凹的万家湾一个农家的堂屋停放了一天。我与侯金镜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最后的裸黑发亮的苦难形象,我永远记得。当时有人口占了一首“反动”的诗,我至今还记得两行:侯金镜的脊梁是沉重的黑夜,而××队的前胸后背如苍白的黎明。

刚刚爬上坡,还没进四合院,就见一只狗,雪白颜色,蹿了过来,把我俩着实吓了一跳。狗是从上方直扑下来的,来不及躲闪。没想到,这只狗竟端直地朝我直扑过来,并没有扑到我身上,它蹲在我的面前,两只前爪死劲地挠着地,两眼炯炯地盯着我。我一下认出来了,这不是我养过两三年的小白吗?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去迎抱它,这时小白才直起身子扑在我身上,它很懂得礼节。我流出了眼泪。真想不到小白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小白一定看到了我的泪水。经过科学严格的验证,狗是凭嗅觉辨认东西的,我相信。但是,狗难道没有除嗅觉之外的其他更具灵性的感情吗?我相信有。小白就有。

我和小白的关系非同一般。它就是诞生在眼前的这个四合院的。它的妈妈,我们喊作“老白”,被我们连的一个老干部偷偷地宰了,不为吃肉,图的是一张狗皮。这个革命干部早就放话,说这狗的毛特别柔长,绒很厚,北京很难遇到。死去的老狗留下一窝狗崽,我抱了一个养起来,我把它从小养大,取名“小白”。后来,连队撤销,我们“一小撮”集中到“452”,我把小白带去了,它已长得十分壮大,毛色雪白雪白,到“452”之后,成为一只远近闻名的威武的雄狗,经常到附近村子寻欢撒野。但晚上必定回到我这里,卧在门口。我为它准备了丰富的晚餐。

我每次去武汉探亲,小白都依依地陪送我,一直送到西河渡口。我上了渡船,它静静地蹲在河那岸,目送我远去。三五日后,我深夜归来,它远远望到我的身影,就吼叫着,迎了上来,活泼泼地摇着尾巴。它怎么晓得我正好在那个时辰回来?真是个谜。有一回我梦游,半夜出走,在湖边坐到天亮,小白一直陪着我。

一日,我从城里挑鱼回来,有人告诉我:“赶紧去救你的小白!”我问:“怎么啦?”他说:“毛毛的爹正在宰它。”我火冒三丈,赶紧去救小白。毛毛是另外一个连的小青年,他爹是五十年代初从东南亚回国的华侨,为人很诚恳,他怎么竟敢下此毒手?我晓得他们在什么地方干这种事,转到一排房子后面,果然看见小白已被悬挂起来,绳子勒着脖子,毛毛爹正要用水往小白鼻子里灌。为什么不用刀子宰呢?后来晓得,用刀宰杀狗,血流尽了,肉便不嫩,用水把狗憋死,活血全部存留着,肉特别的鲜。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我赶到了。大吼一声:“住手!

毛毛爹知道我的脾气,赶紧过来,向我解释:“听说咱们不久要回去,咱们走了,当地人肯定把它宰了,还不如由我们享受好。”我听不入耳,赶忙操起一把镰刀把绳子割断。小白咚地一声掉在地上,它已气息奄奄。我再晚一步来,它就被活活憋死了。小白睁开眼睛,茫然地对我看看,似乎不认识我这个亲人。几秒钟后,它清醒过来了,并没有扑过来向我感恩,而是疯狂一般蹦起来,一溜烟朝山下面跑掉了。我急得直喊:“小白,小白!”它不搭理我。一瞬间,已不见它的踪影。这时我才不得不痛楚地醒悟过来:小白本是一条狗,并非人,尽管它不晓得人类社会的什么你争我斗,但终于在生死关头明白过来,对于人,可不能轻易地信任。小白的离走和对我的误解,令我十分的伤心。

现在知道,它逃离“452”之后,又回到了四合院,因为这里有它的几个童年时代的伙伴,它知道。

此刻,小白如此亲热地迎接我,不仅令我了却一桩心病,我一直为它的命运担忧,还引起我无限感慨:狗真的通人性呵!它不仅有记忆,还念旧情。

但人通狗性吗?用现代的话语说,人们理解狗的品性吗?我不得不提出这个并非可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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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4 19:57: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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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冕

这颗心燃烧了一百年世纪之星陨落了,陨落在世纪终结的前夜。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她整整燃烧了一百年!能够像她这样,以不竭的热情在自己拥有的一角天空,默默地放射自己的光和热,温暖着、滋润着人们的心灵,教他们如何爱如何为弱小者和善良者出心力,既不宏大、亦不卑微,一百年不间断、以一以贯之的从容和平淡,燃烧自己、烛照世间的人,在这一百年中,即使不是仅见,恐怕也是极为罕见的。

冰心是世纪的同龄人,也是世纪的见证人。清王朝覆灭时,她是少年;五四新文化运动时,她是青年;整个中年时期在离乱和忧患中度过。在动荡和苦难中,她造就了成熟的人生。饱经忧患的她,极大地延长了中年期。她似乎在向世人昭示:人的生命有多大的承受力,坚强地活着,体验那超乎想象的苦难并战胜它。坚持着,从充满噩梦的昨日,直至舒展开放的今日。在这世纪钟声即将敲响之时,她把这个世纪悲喜交加的漫长的暗夜带走了,而留给我们一个新世纪的熹微的最初一线光明。

在冰心的文学世界里,大海和母亲是支持这个文学世界全部丰富性的两个基本意象。冰心世界中的母亲的意象,是包容在大海这个大的意象之中的。她曾在诗中向造物者祈求,倘若生命中只有一次“极乐的片刻”,那么,她的愿望便是:“我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在小舟里,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春水》一○五)清明月夜下的万顷碧波,荡漾着一叶扁舟,舟中是母亲,母亲怀中是我。这种安详、和谐、宁静的氛围,原是冰心的心境、情境、诗境的具形化。她一生都在用爱心关爱众生。她把爱心推及了世间的万事万物,她祈愿一切受难者有福。

在冰心的诗中,我、母亲、大海是三位一体的。人类各式各样的爱中,母爱最纯真,也最伟大。母亲对儿女之爱无须特意表现,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子女对于母亲之爱的怀想与礼赞也如此。这是排斥了一切势利考虑之后的无私、无邪、无欲的高贵情感。冰心从母爱出发,推己及人一片婉转女儿心,传达的是人间的万种柔情。

大海的博大涵容,它的宽广胸襟可以装下世间万有,一切的苦厄、欢愉和忧思。它静如明镜,动有狂澜。在它万顷碧波、一览无际的宁静中,包蕴着震天撼地的伟力。它的激情也是内蕴的,却是夜以继日、无日无时地起伏涌动,或人的生命之树常青!诚然,这位昔日的南国闺秀,有着一颗晶莹柔婉的女儿心,对母亲、对兄弟、对友人、对弱者。而大海的博大、雄健、恒久,却从另一面托出了这位世纪老人的高远和伟大。

在年序上,冰心是世纪的同龄人。在文学的经历上,冰心则是五四新文学的同龄人。冰心说过,是五四运动那“强烈的时代思潮把我卷出了狭小的家庭和教会学校的门槛,使我由模糊而慢慢地看出了在我周围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社会中的种种问题。这里面有血有泪,有凌辱和呻吟,压迫和呼唤。”(《从“五四”到“四五”》)冰心称这股新文化运动的思潮是“电光后的一声惊雷”,把她“震”上了写作的道。冰心自述,她的创作活动始于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以后她开始在《晨报副刊》用白话文写作。第一次发表小说《两个家庭》始用冰心这个笔名。她的写作活动一直延伸到二十世纪末。所以,她不仅是中国新文学的同龄人,而且是中国新文学的一部活历史。冰心的整个创作活动无疑是五四新文学运动的一个缩影。她也是五四精神的集中体现者。

五四运动出现了一批狂飙突进的猛将,如陈独秀、胡适、钱玄同、蔡元培、李大钊、鲁迅和周作人等。这些人站在时代的前列,高举文化批判的旗帜,面对中国系统而顽固的旧文化和旧礼教,指出它阻碍时代前进的保守性,以惊电迅雷的气势进行扫荡,从而开辟出一条通往光明的新路。他们的勇气和激情,产生于中国内忧外患的现实,产生于现实中的污垢和血腥。他们是登高一呼从者如云的英雄式的人物。他们的胆略和气魄,至今尚使我们为之气壮!这些先行者,他们给中国社会送来一剂疗救病症的“药”,这药是治“心”的,是“醒魂药”。他们承继了前人奋斗的遗产,这里有戊戌变法和辛亥革命的遗产。但他们推出的新文化和新文学,却是他们的前人所未曾造出的成功。

冰心不是这类英雄式的人物,她更“平常”。但她响应了和参与了这种英雄业绩的创造和建设。她和五四那一代人有一种共同的性格,那就是反抗和批判。他们同样是新时代和新潮流的推动者。他们共同完成了中国二十世纪伟大的精神革命。伟大的五四精神其实质在对旧文化和旧礼教的抗争。但五四并非一味地“破坏”,它有鲜明的建设精神;五四也并非一味地“激烈”,它的本质是温情的和人性的。这些本质在那些猛将身上,是隐藏着的潜伏着的,而在另一类“非猛将”如冰心这样的人身上,则成为一种非常明显确定的品质。

这是充满幻想和想象力的一代人。他们从中国悠久的传统中走来,而又不满并质疑那一切。但在他们的创造中却又融进了、并更新了其中有益的养分。他们未曾因批判和反抗而造成文化的“断裂”,相反,他们更生了中国文化,他们使自己成为中国最丰富和最有创造力的一代人。

这个让人景仰的队伍中,走着我们的冰心先生。她是最先觉悟的那些女性中的一位。她接受中国传统的熏陶,她又接受了教会和美国式的教育,中西、古今文化的交汇和融合,在她那里造出了奇迹。她起步于“问题小说”的写作,成为“文学研究会”的中坚,她的创作服膺于“为人生”的理想;她受泰戈尔的启发,首创“随感式”的无题小诗,发起和倡导了中国新诗史的“小诗运动”;她用通讯的方式写散文,她的《寄小读者》开辟了散文的新天地,一种崭新的抒情文体在她的笔下诞生;冰心还是新文学中的儿童文学的元老式的人物,她是儿童文学的热情的支持者和实践者。

冰心毕生都在这样辛勤地创造着,直到生命的晚景,她都没有放下她所钟情的手中的笔。而且愈到晚年,她性格中潜藏的刚烈之气愈为显扬。身在郊野,不忘天下,正气凛然,疾恶如仇。所作短文如《万般皆上品》、《无士则如何》等,竟有匕首般的犀利!让人不敢相信这些文章竟出自年近百岁的老人之手!

斗换星移,岁月不居,冰心走完她的百年人生长途,离我们去了。但她在我们的心目中始终是一颗不倦地燃烧着的星,这颗星已燃烧了一百年!她留给我们的是一种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雅、文采、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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