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悲剧

无花果

4月29号，邻居的孩子在清华上游泳课溺水而亡，如晴天霹雳，好几天我躺在床上难过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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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他的同学写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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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齐闻韶

    ———永远永远不说再见



五月一日，早上五点，我又一次醒了。我记不清我昨晚作了什么梦，也许是在QH和BD中奔走了一天，也许是前晚只有半梦半醒三个小时，昨晚貌似倒床就着了。可我似乎已经定在五点就起了。在昏暗的宿舍中，我坐在哈毛的床上，喉咙火烧火燎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心疼得就像麻药刚过一样。

我和乔乔昨天看完杨小霸后，都有种诡异的错觉。觉得躺在那个灵堂里的，只是小霸的蜡像。小霸没走呢，小霸还猫在他们宿舍打游戏呢。这个错觉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现在，我突然又猛然发现他真的走了，我又开始像刚接到他去世的消息那样，有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原谅我没有勇气再去QH的灵堂里陪你。原谅我不能送你最后一程，送你去永生的火焰中涅槃。我想马上回天津，回学校，不要再陷入这个悲伤的循环。

思绪很乱很乱，我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脑子里闪过的是小霸与我们一同走过的时光，聊过的Q，发过的短信，通过的电话。一桩桩，一件件，斑驳陆离地在脑海中层层覆盖。一想到小霸，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一个头很大，很瘦的男孩。眼睛又大又亮，闪烁着聪明的狡黠，棱角分明的脸，干净的板寸头。总是穿着那件很旧的浅绿色T-shirt，一双沾着泥沙的黑色沙滩凉鞋。

初中的他是初二时转入我们班的。他的早餐总是两块面包，用右手一起夹着。左手是一盒派派早餐奶，在走廊上啃一口面包，喝一口牛奶。我问他，你每天吃这个，不腻啊？他故作正经的说，这是一种锻炼毅力的方式。

他初中就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但也是最爱去网吧的同学之一。每次周五大扫除完了，他总是拎着搞卫生的一个小红桶，一路小跑到检察院附近的网吧里。甚至班主任在全班通报批评时，还不忘加一句：“我看见杨闻韶tia着个红色的桶子跑到网吧里ke了。”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於斯也。”

杨小霸是他最爱的昵称，杨闻韶是他的名字，一个如他人般充满着智慧，来自于论语的名字。昨天在灵堂见到杨妈妈时，她已经输了三瓶液了，在那喃喃着，我的闻韶没了，我的闻韶没了。我说，阿姨，我是桑妮……阿姨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桑妮啊桑妮啊，你去把闻韶喊起来啊！你去把闻韶喊起啊！”阿姨紧紧攥着我们的手，我发现她的衣襟上竟满是白花花的盐粒。第一次对阿姨记忆深刻是在初三毕业，填完中考去学校填完志愿的那天。我和爸爸还有阿姨恰好同路，不记得小霸有没有在旁边，也许他又去网吧和哥们酣战游戏去了。阿姨满脸都是自豪的笑容，因为小霸是我们班第一，进入市一中是毫无悬念的事情。阿姨跟我爸交流子女的学习生活习惯。阿姨总是说，我们家闻韶……我们家闻韶……那是个多么自豪多么充满温暖的爱称啊。如今，听着阿姨哭喊着同样的字眼，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以前只在那次升学宴上远远地见过杨爸爸一次，但这次同样远远地一见，就在人群中认出那个憔悴至极的身影。突然觉得杨爸爸老了好多好多，林乱的头发下，白发突兀着。镜片后是一双红肿的眼睛，眼角的皱纹是悲痛皴裂的伤痕。他边擦着泪水，边跟我们说着小霸去世的过程。静静地将我们带到小霸的灵柩前，轻轻地道了一句：“闻韶，你的好朋友们来看你了……”

我呆在了小霸的身边，他脸上正挂着一抹入殓师给的微笑。身着的不再是那件淡绿色的旧T-shirt，而是一件笔挺的黑色西装，那么随性的他怎么会喜欢穿这样正式的衣服啊。那么好玩好动的他怎么会喜欢躺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啊！泪水往上漫啊漫的。他离世前，独自在浅水区水下的那四分钟里，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感受什么呢？

高中的他愈发的才华横溢。成绩永远是年级的前列。用的依然是那个墨绿的不知陪了他多少年的书包，还有那个绿色的同样古老的笔袋。一管漆都掉光的，满是坑坑洞洞的钢笔，头都磨得又粗又滑，流出的墨水是一贯的纯蓝。我曾疑心这么难看难写的笔，为什么在他的手下就能答出最完美的试卷，写出最耐人寻味的诗句。映像中抓这只笔的手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记得一次他跟我说，昨晚写作业到10点，弹钢琴到12点，好爽啊！我越弹越有感觉啊。对啊，他还弹一手的好钢琴啊，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完整地弹过。只记得初中同学在陈老师家聚会时，我们跑到老师家阳台的钢琴边玩。他装酷似的坐在前面，弹了几句Jay的夜曲，然后就被一拥而上的男生以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四重奏打断。

高中时候的他是他光芒最夺目的时候。对同学，对荣誉，他是谦逊而腼腆的。但是，他又敢作敢当，有着霸气爷们的一面。我听370班的人说过他的一个传奇故事。那次他们班与某个非必修课老师发生了冲突，老师警告全班，不想上课就出去。小霸突然站起来，一脚把后门踹开，走到走廊里高喊一句“打球去啊！”，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给目瞪口呆的老师和同学。

    我没有亲眼见到那个背影是何其的潇洒，也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了。他是我们最好的同学，最刻苦的学生，会每天抱着本53在教室里啃啊啃啃啊啃。他是最好玩的伙伴，他甚至能在一本正经出演他们班仙剑奇侠传情景剧的石长老而不笑场，可惜，那个节目在初选时就被刷下。高中我又不只一次看见他在周五的下午，哇呀呀地冲着，浩浩荡荡地带着班上的哥们杀向校外，杀向网吧。他骨子里流露其实的是一股桀骜叛逆的气息。他天赋异禀的聪明才智让他在应试教育中驾轻就熟，出入如无人之境。他爱故作深沉写诗，写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句子。他爱CS爱dota爱篮球爱NBA爱钢琴爱周杰伦爱约翰•克里斯朵夫。 他QQ最后的签名是“憧憬 激情”。他最后的QQ昵称叫“ging”。应该是大学才改的， 我今天才知道，这字是台语，原意是指像弓弦拉到顶，充满张力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很爱硬撑，明明就爱的要命，又假装不爱或者没感觉没事的样子。Ging是他的网名，我想也至少是他进入QH以后的内心写照吧。 我曾问他：“有女朋友么？”，答曰：“这个真没有”“QH美女多么？”答曰：“不知道。”“BD美女多么？”答曰：“不知道”，“哪个食堂饭比较好吃？”，答曰：“没注意”，“那你注意了什么”，答曰：“睡觉啊……”。哎，他还是那么爱装酷，明明爱生活爱朋友爱得要命，却又假装不爱或者没感觉没事的样子。真是个ging到极点的家伙。

    前天晚上，当班长唐猛在我们初中群（群叫三年二班，我们初中的班号是年级第二个，这又是一首jay的歌）告诉大家小霸永远地走了时。我彻底崩溃了！我明明上个星期还在跟他聊QQ啊！我明明跟他说过，五一来了，我就去QH找你玩，我要和你比投篮，你要带我去吃万人坑。可是，五一快来了，小霸却走了。进大学以来，我一直和小霸时常有联系。短信，电话，QQ的，可就是没有见过一次面啊。想不到，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永别，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却再也听不见他喊我寻姐了。

    大一下期的时候，我和他通过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他说进了QH，过得很辛苦，很郁闷，很迷茫，跟很多大学生一样，上课听不懂了就睡觉，渐渐养称了玩手机的习惯。感觉事事不如意。我第一次感受到他那神一样的外壳下居然还会这样的脆弱。我跟他讲着我自己的大学感受，鼓励他加油。有时候话太长了，那边好像没声了，我就问，小霸？传来的是他低低的真诚的嗓音“我在听，你继续说吧。”后来快到期末了，我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个短信给他，也没有回音。直到有一天在图书馆自习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显示“杨闻韶北京电话”。电话里的他的声音略显兴奋，说考完了，在和朋友吃饭喝酒。问他考得怎么样，他一如既往又开始装ging。他说，他为了好好考试，把手机锁柜子里一个月，等他重新开机的时候，手机都快被短信和未接来电挤爆了。并祝我次日考试顺利，假期要出来玩。可是，当我假期联系他的时候，他说正在老家呢，过几天就回来。过了几天之后，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以后的几个假期也是如此。即使在家乡的时候，有大把空闲的时候，我还是没能和他一起玩。日期一约再约，约到了今年的五一，我终于见到他了，不想，却是最不愿的方式。

    前天晚上，我和他的QQ说了好久好久，我多么希望他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然后我再发个抖屏，然后他就说，哈，我在线呢，刚才玩游戏去了。以前每次晚上11点的时候，如果登录在线，那个叫ging的头像一定会在右下角闪啊闪，第一句话总是“还没睡啊？”。跟他聊天感觉没有拘束，很自在。我们聊以后的打算，他说他想出国，能出去就好，我问他去哪呢，他又很ging地说：“爪哇国”都行。 我们聊实验，聊GPA，聊篮球，跟他倾诉我生活中的种种不快。我们还聊过2012。我问他，你信么？他说信个鬼啊，反问我信么。我说有点相信啊。他问假如有，你怎么办呢。我说，到那时候知道要来的话，就狠狠玩它几个月，然后心满意足去死，登不上方舟拉倒，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结果。他说，那没有2012也不是死，你干嘛不现在就去玩呢？我被问得一时无语了。他还是骨子里那份的不羁和洒脱啊！我试着安慰自己，也许，小霸现在解脱了。没有作业，没有实验报告，没有晦涩难懂的课程，没有了期末考试，没有了一切一切的羁绊，他可以在那边肆无忌惮地玩了。可是他的签名上明明写的是“憧憬激情”，他不是玩乐主义者，他是有追求有梦想有一颗急需证明自己的心的人啊！他的生日是91年2月，他走的时候还不到20岁啊！  

       在灵堂，我们告别了小霸后，叔叔说，希望我们以后多来陪他，我们都是和闻韶长大的伙伴，失去了闻韶，他不想再看不见我们了。叔叔，会的！我们是小霸的兄弟姐妹，我们一定会一起看小霸，一起去陪您和阿姨的。  

       在“万人坑”的三楼，和同学还有QH BD 的老乡吃了一次最无言的饭。我们一起沿着QH的校园走向车站。我在想，我们现在走的路径是否也有小霸的足迹和车辙呢？今天的春光真好，气温回暖，百花绽放，QH校庆将至，次日就是五一了。校园里游人如织，彩旗飘展。看着他们和鲜花相映的笑颜，他们是否知道在QH冰冷的灵堂里，有一个少年正寂寞地躺着与花圈烛光相伴呢？生平第一次走进这个万人仰望的QH校园，不是我无数次想象中的游赏，而是给小霸送行。这里的风光再好，又与我何干！

    壮志凌云几分愁，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杨小霸，杨闻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永远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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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他爸爸写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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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我儿子杨闻韶溺水遇难的过程



儿子的骨灰上午才安放到我的乡下老家。那是他现在八十岁的爷爷和七十四岁的奶奶将要去的地方。爷爷奶奶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九年。那里也可能是若干年后我和他妈妈要去的地方。

现在很累，很痛。这个时候来回顾儿子的最后时刻，似乎有些残忍。请原谅我，儿子，我的闻韶，请原谅我没有静静地陪你，跟你说话。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感觉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溺水遇难的真相，甚至外面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猜测。

我是最了解你的，是吗，我的儿子。我曾说过，你去qh学习，出去的不仅是一个儿子，更多的还是一个知音。在你躺在qh医院附近凄冷的殡仪馆的第二天，我去你出事的游泳馆，察看了监控录像，到事故进行了现场查勘，也找你寝室和你一起上游泳课并把你从水底打捞上来的同学进行了谈话。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你是不应该死的！

4月29日下午一点半，是你选修的公共课游泳课，当初你选这课好像是跟我说过的。我觉得qh的游泳馆国家一流，游泳教练国家一流，能体验这样好的游泳馆，接受这样好的规范的训练，又学习了一种生活的本领，特别是，在你功课特别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凑满几个学分，何乐而不为？只是，这课原本不是这个时候。你所在的学校因为校庆，调整并增加了五一放假的时间，从4月30日到5月3日，你本在下周的游泳课由此调到了4月29日下午。问题是，真正上课的时候，据说是主讲教师没搞清楚调课了，只得临时请了北京体育大学的一本科实习学生代课，是一个年龄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女生。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我没有耐心去看你的课是怎样开始的，是否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实习老师作了该做的课堂交待？我急于想知道你是怎样下水的，在水里你是怎样的情形。录像很不清晰，（这就是qh的高尖技术？）但我还是凭对你的熟悉，一眼就能找到你，你高高的个子，认真而显得有些潦草的热身准备。（以上写于5月5日，因不断有亲友来慰问，也因实在心痛，所以到现在才继续写，此时是5月6日上午）先是做压腿，然后用毛巾前后拍打，大概是放松肌肉吧，然后开始下水。你是先坐在泳池边沿然后一步一步下去的，同下去的有好几个同学。

需要说明的是，这是你第一次到单泳道来练习，之前你一直在混合区，据说是有了一定基础的同学就开始单泳道练习，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老师安排你来的。据我的理解，单泳道就应该是一个人游，游完后第二个人接着游，而不是一下子同时下去好几个。在我看来，这个很重要。如果一个人游，即使发生什么意外，能很及时被老师同学发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

你下水以后，第一个同学很快就出发了，接着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你一向是个严谨的人，你按泳道的标示从最右边开始，先在水里憋了会气，看监控的时候我还担心得要死，担心你就是这个时候出事，你憋了好久，然后跃出水面，以非常优美的姿势向前游去，那样地有力量，体现出了你特有的运动天赋。大约游了二十多米，监控怎么也看不清楚了，这个时候监控上显示的时间是13点35分40秒，监控上再次出现你时，你已经是被你的同学抬举着往岸上走了。据你同学回忆，第一个同学往回游时看到你在水中，他以为这是你的练习方式，第二个回游经过你时，发现你已在水底了，他看情形不对，拉了你一把，没有反应，随即招呼同学把你抬出水面，这时监控录像上显示的时间大概是13点39分40秒，也就是说你呛水时间是4分钟。

你被抬到岸边，那个实习老师吓得在一边直哭，几个学生在一起七手八脚施救。两个穿黄衣服的巡视员往外走，据说是去打电话去了。一个穿黄衣服的到了你身边，做了一会人工呼吸，然后交给学生自己走开了。周围人很多，都是学生。在你被抬到岸上后大约过了八九分钟，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救护人员过来了，而这个时候的你已经永远地走了。据说，施救电话先是打给校医院，说没有救护车，然后打999，才来的。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件的经过。

痛定思痛，回想事件的过程，我觉得这是一起典型的严重的教学责任事故。

如果主讲教师能及时得到调课的通知，他或者他所在的公体教学部也许不会请代课教师，主讲教师知道自己学生的游泳技能，知道应该进行怎样的训练内容，即使是从水里救上来，他也有丰富的施救经验……

如果请来的代课老师是一个有主讲教师资格的老师，他有教学经验、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和施救经验，一切也许是另一个样子；

如果巡视员能迅速发现溺水的闻韶，也不会让孩子在水里呛那么长时间的水；（游泳馆水很清，能见度很高，我们现场查勘的时候，站在岸上看闻韶出事的大致地点，连水底下瓷片都看得一清二楚）

监控室的监控员此时干什么去了？如果他能及时发现，情况也大不相同；

巡视员应该具备救生的经验和能力吧？当时的当务之急是现场施救，需要两个人去打电话吗？一个人草草施救，这是为什么？



                                                    2010年5月6日上午

那时枫叶

痛。。。作为一个母亲，心痛。。。

亦汐

是非常心痛的事情。

多说一句：现在初中都要考游泳课程。。。。

霹雳油侠

太不幸了。

彩虹

同情，慰问!

沙梨

天啊！

安迪

慰问；真是太可惜了....唉！

北美枫叶

一杯清茶

chen_wei1013

真是太让人心痛了！

小邓子

难过。。。。

FCH

yanglisa

太可惜了

随梦

CICI

唉，好容易养这么大，得痛成啥样？

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