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网文】初恋慕容白(转贴)

新起点2004

初恋慕容白（4－1）

——追忆电视剧《魔域桃源》


　　“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摘自《半生缘》，作者张爱玲。

　　“和他初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六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我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这话还是张爱玲的，不过稍稍改动了几个字，便用到了自己的身上。作家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概括提炼出情感真理的公式，然后由读者代入，经过或长或短或简或繁的计算，推导出最后的平衡。于是，读者满意地合上书，点头微笑——想说的已经被人写了出来，我又何必动笔呢？

　　然而曼桢又问世钧——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虽然世钧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在那样一种心醉的情形下，撒个甜蜜的谎也不算什么大的过犯——“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难免落入了“一见钟情”的俗套，可是只要听者喜欢又不追究，权当那话是厮守时光里温馨的填充物吧。

　　不过，回溯历史的确是件有意思的事，让追想里有了思索的份量，在回忆里重温惊艳的刹那，为之情窦初开的瞬间，聆听萦绕一生的心跳……

　　很多年以后，我从资料里查到，荧屏初遇的时候，吴启华年方二十岁，刚刚从无线电视台第十二期艺员训练班毕业不久，一直在等待好的角色，而非在别人的戏里跑龙套，当乞丐，作路人。

　　无线电视台，有眼无珠！这样的人怎能演乞丐呢？姑娘们怜惜的泪水要淹没他，狂掷的金钱须令他一夜暴富；这样的人又怎能扮路人呢？围观者会重演《世说新语》里“看杀卫玠”的悲剧。

　　幸而明珠暗投的日子不过一年，吴启华终于等来了摄像机围着他转的机会。于是，“慕容白”连同他所在的“魔域桃源”成了小学毕业前的爱丽丝贸然闯入并迷失自我的镜中世界。许多奇遇目不暇接，苦乐悲欢纷至沓来。然而，转眼间，镜子里外的人都变了模样，原来是岁月之手在悄然施法。又是张爱玲一语中的——隔了多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一个梦想的结局通常有三种：一是实现，瓜熟蒂落般美满无比；二是没实现，仍在翘首期盼里孕育希望；三是实不实现无所谓了。最令人悲哀的莫过于第三种了，曾经美好的梦胎死腹中，成了早去早好的赘肉一块。然而许多梦就属于第三种命运，比如小时候对花哨连衣裙的渴望，如今只能付之一笑。幸亏关于“魔域桃源”的梦并未早夭，它的生命力之强令我暗自吃惊——十六年未改的迷恋沉醉，是不是说明多年苦读圣贤书其实并没有让自己的品位有所长进？或者，心性里有这样一种拒腐防变的惰性元素，美其名曰“忠贞”？

　　梦，本来就带有虚幻的性质，这恰恰与网络的特点不谋而合。于是，我踏浪寻觅，也许有一场意外的邂逅在远处的水域游弋。皇天不负苦心。关于“魔域桃源”的搜索虽然只有碎贝几片，稍稍让我知道了它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一则摘自《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忘记》（作者孙行者）：“《魔域桃源》是在读初三的时候出现的，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刘德华，今天翻看日记本还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句话：‘男主角的扮演者叫刘德华，有很艰难的表情和五官。’在射雕之后趁虚而入的武侠剧曾在那个时期猖獗不已。前不久看了一点儿《小李飞刀》，就是一部侮辱古龙的成功电视剧，比起《魔域桃源》来真是有过之无不及。”竟然如此不堪，真令我啼笑皆非。

　　另一则摘自《小评无线新剧<倚天屠龙记>》xunlove.com（作者ann）：
“吴启华真是人老珠黄啊……想当年，在《魔域桃源》初见那编写武林历史美女时的吴掌门，帅得让我们一个班的女生回味了一星期……绝非骗人！当时我只看了一个镜头，就惊艳地学了那部片子的主题曲，买了一堆贴图什么的……不过，如今以吴的年纪，要重复当年风采，恐怕不易。”

　　读来稍感安慰。原来在他银色之旅的起点处，早已有双双赞美的眼睛在关注着了，只是她们没有跟跑。幸亏没有，否则该是一场多么艰苦的相伴。等到他扑向终点，听见fans齐声欢呼时，清纯之美已然化作沧桑之态，面对着鲜花的海洋，顾盼着鱼尾纹簇拥的眼。

　 最终还是网络帮我完成了少时的梦，当机子泰然咽入碟片，在巨型的纯平荧屏上徐徐映上他的样子时，比起当年盯着十二吋黑白电视追看他的踪影，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原来，那一场戏里，紫竹林畔，晨雾缭绕，他着一身浅蓝的衫子，和楚烟寒执剑对舞，乘势挑落她蒙面的白色轻纱，因着那明眸巧笑，结下了一段无怨无悔、以身相殉的妄缘。


初恋慕容白（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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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电视剧《魔域桃源》


　　其实黑白影像并不妨碍我产生斑斓的遐想，影视技术的空前发达还是赶不上明星作为人的魅力。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人是上帝独一无二的产物。所以，哪怕其中没有涉及任何数码技术，侠客腾跃时的钢丝隐约可见，雪山的布景尽是白色碎沫，女装非丝非绸，片中曲只有一首，但程小东设计的武打动作招招实在，没有在空中飘来飘去的装腔作势，部分对白也经得起咀嚼，最主要的是，片中的人物各司其职——这话太含糊，我的表达能力已经捉襟见肘，只好抽象地说——青春！

　　84年的无线电视台朝气蓬勃，新鲜出炉的年轻演员多得令人发愁，导演用人浪费得近乎奢侈。吴震宇落了个看门的差事，欧阳振华晃了几集就被杀掉，连作活布景的某位须发皆白的高僧，细看额头光滑无纹——原来也是年轻人扮的。所以根本不需要老明星屈尊扮少年郎。吴启华运气不错，在青春之巅与慕容白合二为一，纵然后来此片导演神经搭错地给他加上一把山羊胡子（此乃我人生一大憾事，稍后再提），也比他日后红运当头演张无忌时拼命装嫩，要清秀得多。

　　高质量的碟片让记忆库里的藏品更显琳琅满目，我喜出望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将那情定此生的一刻缓缓道来。

　　静一静，再扪心自问一遍——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在付青云和慕容白被诬弑师逐出武当亡命天涯之前，我还没有分辨出他和其他武当弟子有什么差别，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道士，着一色的玄装，握一柄长剑，间或几句尚未显露个性的台词。至于五官，似乎还不及身负英俊小生招牌的刘德华来得醒目。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两集了，但是剧情紧凑跌宕，不赖明星也已足以引人追看。

　　他们来到名为魔域实为桃源的人间乐土，仿佛倦归的游子，在村民的热情友善里，安歇了饱受凌辱创伤的身躯。然而，某个夜幕四合的晚上，在桃源议事大厅外的翩然落下了一个窃听者的黑影，他的面部被蒙，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峻、残忍而明亮。

　　原来，被桃源好心救起的这两人是武当的卧底！那双犀利果决的眼睛则在这一刻定格——刹那成永恒。

　　从此，慕容白开始了他用两副面孔对人的生活。时而纯真如天使，时而阴险如魔鬼，其演技的收放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难道一个基督徒不该爱一双温驯如鸽的眼睛？而那寒如冰利如剑的眼神难道不是闪耀着地狱之门开启时的光芒？我无言以对，依旧在忏悔里沉醉，在沉醉里忏悔。——好在这是戏不是人生。

　　在外背负着叛徒的恶名，在内未必得到桃源长久的信任，只有谨遵师命铲除魔域，才能再世为人，最终扬名江湖。——慕容白的目标清晰明确，当然其中也掺杂着个人奋斗的野心。但联想起他和付青云不幸的孤儿背景，似乎人生处处是只可进不可退的绝地。唯有一往直前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方能让黯淡的无名小卒突然化身成众人仰头惊叹的一道霹雳，声震寰宇。所以，他不惮将桃源的千百条无辜的生命，堆垒成登云的阶梯。

　　而宅心仁厚的付青云则更忠于他的内心的道德律。正邪善恶并不是撕不掉的标签，看着桃源淳朴的乡民，他如何能够继续其内奸的使命？更何况，他在桃源突然大行桃花运，美丽的唐琪和纯真的白蝶儿争相示爱，令他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他陷入了极其痛苦的矛盾之中。他劝说慕容白毫无用处，自己却为慕容白天衣无缝的反间计一再作伥。乃至最后被奸诈的师父无尘子利用，将毒药下到桃源领袖付千山的酒里。后来才得知，付千山就是他生父。如果他隐而不说，留在武当，可以选择一条较为轻省平坦的人生之路，但他个性中崇高的一面显露了出来，宁可一生顶着魔鬼之子的恶名，也要去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正邪共存之路。这里，显示出了他敢于直面鲜血的勇气和作为男儿的责任感。——好！可是,付青云并不因之而显得可爱。

　　并不是他的善良让人烦，也不是他的正直招人嫌，而是他缺乏担当重任的智慧和技巧。这不仅体现在他当卧底时，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来遏制慕容白完成颠覆桃源的任务，还在于当他面对两个深爱他的姑娘时，总是犹豫不决，永远牵扯不清的后果是两个人都为他受着更大的折磨。——他是一个善良的傻瓜，愚蠢的好人。

　　但付青云缺乏的，恰恰是慕容白所富有的——机智和果断。（写到这儿，不免叹息上天是如此公平，优秀的素质总是均分个人，比如盲人听觉灵敏，丑女才华横溢，而坏人，恰恰聪明无比。在伊甸园里，魔鬼扮成蛇，诱惑亚当夏娃偷吃智慧果，这个故事寓意深刻——唯有智慧才能与权威抗衡，才能令人甘冒叛神的风险。智慧的魅力真是叫人疯狂！）



初恋慕容白（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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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电视剧《魔域桃源》


　　既没有盖世武功，也没有千军万马，慕容白凭一己之力扳倒了桃源的擎天一柱付千石，并在铜墙铁壁上凿开个缺口，引来正派人士如洪流，让桃源的安乐天地遭到灭顶之灾。他出生入死地书写了个史上的得意之笔，并非出于替天行道的使命感，而是师父无尘子在临行前许下的诺言：事成之后，以武当掌门之位作为奖励。何况付青云主动退出竞争，继任掌门舍我其谁？

　　然而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掌门之位乃无尘禁脔，岂容外人染指？他们真是一对绝妙的师徒，不但险诈相似，在这个问题上也不约而同地把对方立作铲除的目标。到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慕容白又一次顺利地跨过了师父无尘的尸体，终于离梦想的顶峰仅仅一步之遥。但是命运却在他得意之时设下了温柔的埋伏，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的人生开始明知故犯一些低级的错误。满盘皆输往往就折在一个昏招而已。

　　楚烟寒于他虽有救命之恩，但若就事论事，还不足以陷入情丝织就的柔网。慕容白也不会不明白自己已置身众目睽睽里，品行稍有亏缺，便是授人以柄，让千辛万苦得来的声名毁于一旦。但是，究竟是什么令他智昏，扬剑挑去遮住楚烟寒花容月貌的轻纱呢？难道他不知道，挑开盖头是洞房花烛夜里必经的仪式么？

　　后人评论说，如果希腊绝代佳人海伦的鼻子稍稍再长一点，因她而起的特洛伊战争便不会爆发；我也乱想，如果楚烟寒的牙齿微微外暴，慕容白后来的人生也不会几起几落，尝尽江山美人都想要的苦恼。上天就是要和一个精明人开一个玫瑰色的玩笑，拷问他：为了爱，肯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可能是聪明人未免过于自信和贪婪，总以为既然情欲和权欲一样炽烈，则必须逐一满足。

　　当楚烟寒不经意间流露出芳心暗许的迹象后，慕容白犹如闻到了猎物气息的猎手，立刻循踪而至。青山边，长亭里，听她诉说剑痴李成峰的往事后，他亦难免为情所动。为博美人一笑，居然冒着电闪雷鸣舞剑不止。几经生死保存的性命，竟然不惜浪掷于一次游戏。他是糊涂了，但似铁郎心，此刻化为绕指柔情，多少有些令人感动和叹息。

　　此时，两人尚存一丝理性，知道这迟到的情缘不如当作“雪泥鸿爪”更为安全和美好。然而慕容白毕竟熬不住山中岁月的清苦寂寞，绘图约请遭到拒绝后，干脆借着酒劲，中夜造访。美丽的猎物固然束手就擒，但猎手也一同翻身落入了陷阱。是喜？是忧？

　　孽缘从无善终，除非愿意放弃属世的尊荣。慕容白是个可以为情冒点风险的人，但天性对名利的渴望阻止了他做进一步的牺牲。明知楚烟寒总有一天会悄然离去，但他只有苦苦劝阻茫然无措。在这从未经历过的特殊关系里，工于心计的人突然武功全废。再坏的人，要是为情所困而误入歧途，审判的时候量刑也要轻几分。——我从不是一个公正的法官，特别是判断风月之案，我会情不自禁地成全两人。

　　复仇心切的付千石利用楚烟寒，设计捉拿慕容白，不料阴差阳错让付青云做了替罪羊。慕容白因楚烟寒生命垂危而奋不顾身地奔来救援，途中几次趔趄，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无疑是将两人的秘密关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一事件也导致了付青云和慕容白往日的手足之情荡然无存。坏人素来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付青云累得他险些失去至爱，当然得付出代价。正邪大战一触即发。

　　可是，付青云神功乍成，但慕容白却要耗费功力为楚烟寒治伤，决斗的结局不难猜到。楚烟寒苏醒后还毫不留恋地要离开，更教他身心两伤。他向她诉说身负重担的苦处，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勉力一战实属无可奈何。但她不为所动。妇人的襟怀除了情爱别无寄托，而男人更希望有广阔的天地以供驰骋。楚烟寒以为远走高飞问题自然解决的看法，其实既天真又自私。——我一直以为，他爱她其实超过了她爱他。只要看两个人谁失去的更多就能比较情之深浅。

　　情节发展到了后面，前面激烈的矛盾冲突关系逐渐耗尽，编剧开始没事找事，付氏叔侄及其情人的错综关系被反复描摹，看得人很不耐烦。《魔域桃源》前半部分武侠，后半部分言情，但香港人谈情说爱的本事哪有台湾的琼瑶登峰造极，看来惟觉酸苦，并无甜蜜。

　　而且在第十一集里，不知道化妆师或是导演吃错了什么药，清俊秀逸的慕容白在决战之前练功时，突然须髯丛生，看得我目瞪口呆。同观此剧的朋友问我怎么回事？我懊恼不堪地回答我怎么知道！难道把他弄得丑些，观众就会对他由爱生恨了吗！？要知道练习元阴神功有催生毛发的功效，吴启华何必后来给某生发产品做广告呢？

　　不提也罢！今生最牵挂的一部戏里，最美的形象突然夭折于半段。说这是我一生之憾，毫不夸张。素知世事不如意处十之八九，学会接受不完美乃是人生必修课。但是，如果能从时光隧道回到过去，让张爱玲去抢救被遗失的《红楼梦》后四十回，我要赶赴84年的香港无线电视台拍片场，苦口婆心劝说化妆师不要把慕容白扮成老山羊。


初恋慕容白（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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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电视剧《魔域桃源》


　　如果习惯了《魔域桃源》前面一半紧张激烈的节奏，后一半的疲软拖沓一定令你大失所望。付青云、唐琪和白蝶儿的三角恋爱其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偏偏大家体谅编剧情节逐渐告罄而省着点说，每个人都做出被相思折磨得气若游丝状，苟延残喘地熬到第二十集才死去。其实，在古代多妻制的照应下，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他们欲爱不能的困境远不如慕容白和楚烟寒的有说服力。
　　
　　慕容白和付青云决斗失败后，被迫失去掌门之位。他若离开武当，则逃不了桃源付千石的寻仇追杀；他若不离开武当，则和楚烟寒就不得名正言顺地朝夕相处。在去留两难之间，唯有重夺掌门之位，才有一线生机做到两全其美——那就是，以掌门的身份改变门规，作掌门不必出家。这条唯一可行之路的两边却是尸体枕藉，先是他的师兄弟，楚烟寒的朋友及其朋友的父母，还有付千石……可能还有更多的人，楚烟寒终于看清了自己作为魔鬼情人的身份，不禁寒意凛然。即使离他万里，也不能阻止他继续害人。修史的人，充分了解个人对于历史进程的作用，一场暗杀虽然未必能阻止大势所趋，至少可以降低个人罪孽的深度。如果这个人又是她心爱的人，那么死就是爱的方式了。
　　
　　屈指算来，他们的一生只有两夕之欢。也许第二次带着殉情的心思而显得分外狂热。举杯痛饮后，来到曾经谈心漫步的紫竹林里，不顾暴雨如注而执剑对舞于天地之间，旋转、腾跃、拥抱……然而她的长剑还是刺偏。
　　
　　爱的光芒闪耀着人性之美，那么它的熄灭则象征着人性的完全泯灭。虽然我心不忍，但编戏的笔不在我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白忍痛下了害死楚烟寒的决心。没有了这一点点残存的柔情，他的确恶贯满盈了。但是我还是不相信，在他时常感到寂寞的心里会舍得放弃这凄凉人间唯一的一丝温暖？毕竟再大的名再多的利也不能弥补真爱的匮乏。
　　
　　所以，当他最终战胜付青云后，踽踽独行于归途时，毫无胜利者的喜悦，仿佛没有了敌手，人生更为孤独了。幸好这次又是楚烟寒救了他。
　　
　　女人要是爱一个男人，希望和他忘却世事，最好躲进小楼成一统；但男人要是爱一个女人，则想完全把她占有，包括她的自由，最好关进金丝笼子，可以腾出手来另有作为。所以不难理解为何楚烟寒选择了把自己和慕容白封闭在石室里。这也是一个女人所能想出的最绝妙的点子——生同衾，死同穴。
　　
　　付青云死于一个无名小卒的突袭，白蝶儿毒发身亡，付千石和他的情人早已殒命，只有唐琪受楚烟寒的嘱托带着《武林记史》，将桃源的故事传讲给后人听。她走过一村又一村，在田间，在街头，在屋前，在树下，从青丝如云说到秋霜满头……
　　
　　喜剧让我舒口气，欢然送出祝福的话；悲剧让我郁怀永结，从此再不能忘……
　　
　　纯为消遣取乐，《魔域桃源》让人越看越难受。人已死尽，连写部后传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因此人们很少提及它？是不是刻意遗忘悲伤，痛苦就自然蒸发？人生原本太多无奈，观众需要从荧屏中得到欢笑，而非在此直面困苦挣扎——我没有见过一部香港电视连续剧有如此凄凉的收梢。也许让人不舒服，但是不能否认它因此具备了庸常受众不可企及的高度和深度。
　　
　　我曾以为吴启华应该为首次担当主角而雀跃，未料日后他坦呈当初很抗拒演这么邪恶的人，甚至表达了对古装剧笼统的反感。令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所好者乃他所恶者（反之亦然，如金巧巧）。如果他有权选择fans，会不会把我这个持不同政见者剔除在外？
　　
　　纵然不喜欢，也要把事情做好——可贵的敬业品质。而且竟然做得这样好，还是处女作——天才是不需要学徒期的。然而慕容白从此成了一座高峰，挡住了我眺望别处的风光。甚至以他为标准，去衡量吴启华别的作品。相似则喜，不似则忧。
　　
　　自从得知他大红大紫后立誓不拍反派和古装，我就知道情缘已尽。（《倚天》是个例外，但看了之后巴不得他严守承诺。从这一选角，便可知无线的决策层有多么昏聩——把鲜嫩的黄瓜搁老了才拿来做菜！）
　　
　　感伤之余，冷静一想，其实真正魅惑我的并非吴启华，而是慕容白。因此，沉甸甸的二十张光盘浓缩了他艺术的精华。以后，稀释或者添加，都不能恢复其原味的真和纯。
　　
　　1986――2002如同镌刻在墓碑上的铭文，昭示着曾经横贯青春的一段热切的生命。
　　
　　(2002.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