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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程序] 大献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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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5 08: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献,是婶的名字。

  因是国庆佳节,婶三番五次的打来电话,让我到她家一趟。盛情难却,我推卸掉手头上的事情,买了些许礼物,坐上了去她庄的汽车。

  说真的,我一般是不敢坐汽车的,屁股下面“嗡嗡”作响的马达,车厢中淡淡却又愈闻愈重的汽油残味,我总是消受不起。两个小时的路程,我竟吐了一个多小时,但一想到婶那灿烂的笑,我也就打心底高兴起来。

  几场饱酣淋漓的秋雨,把乡村小路的伤疤裸露得到处都是。车轮过处,碾出一条水线,车子颠簸得愈加厉害了。

  婶家在边陲小镇。家中本有一十一亩责任田,但一年四季闲不住的婶,一咬牙又承包了两亩。今年种了五亩烟叶,五亩花生,三亩辣椒。对于孩子都在外面上学的婶来说,忙得更没白没夜了。

  婶,四川人。能来到河南的一个边陲小镇安家落户的确不容易。那年,婶整整20岁,上学的梦想被她父亲亲手粉碎后就产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趁一晚,和几位姐妹躲上了北下的列车,那时,她们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直到身无分文,才不得不下来寻找生路,她下车的地方也正好是河南南阳的火车站了。

  下得火车,无处可去,几个姐妹一商量,终于狠心各自分散,并约定每两周到这个分手的地点会合一次。婶的勤劳好象是从骨子里激发出来的,为了生存,她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打整工。那时,南阳的饮食业并不发达,但由于餐馆的地理因素,使其生意异常火暴。婶一天至少要劳作13个小时,就这样干了一个月,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南阳的东北方向的几个小村里沙地格外肥沃,一年四季庄稼拔节“汩汩”作响,村民们大多也是邻里和睦,妯娌情深,仓禀丰足,牛羊满圈,餐馆老板无可奈何之下给了婶100元路费,于是婶又搭上了由城市开往乡村的公共汽车。

  天凑姻缘。车子在一个叫“佟庄”的地方竟然抛了锚。婶从车窗向外看去:酽绿的庄稼迎风招展,仿佛向她殷勤的招手、微笑,婶情不自禁的就交了钱,下了车。婶现在回忆起来当初的情景,仍旧兴奋不已。

  20世纪80年代的农村,土地处于经济管理的刚刚起步阶段,并不像更没有人们传说的那样好,很大一部分农民仍是靠天吃饭。但,区域性地理因素,这里黄中微黑的沙土却透出蓬勃生机,地里的庄稼也着实一年胜似一年。

婶一路留恋着进了村。

  婶的到来,使小村沸腾了。沸腾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庄里来了个“南蛮子”,关键是婶的姿容。婶,个子不高,但长得齐整,当时的农村,每个庄子里找几打单身的小伙子,那是毫不费力的事情。

  那天,叔和其他几十个小伙子闹哄哄的来到王氏家。王氏是个孤寡老人,80多岁的生命长河里为别人牵了50余年的“红线”。

“闺女,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有吃有喝的,我给你找个好婆家,你要愿意,就在他们中间挑一个吧。”婶满眼的少女羞涩在王老太太的鼓励下,渐渐热烈、奔放起来,现在她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关口,但刚抛离老家,要建新家,并且在千里之外孑然一身的他乡,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大家也可以想象,一群小伙子围住一个20多岁的大姑娘嘻嘻哈哈时,那该是怎样一幅画面!就在嬉戏喧闹的人群你扛我拥中,婶忽然发现了站在最后面的叔。叔深深的低着头,不停地扭着衣角,像一个委屈致极而又无处诉说的孩子。叔也许是因为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一个,于是感到了毫无希望的沮丧绝望。再加上生就腼腆,叔感到人们不是在看花姑娘,而是用一种嘲笑的目光看他。说真的,叔长得并不丑,黝黑的脸膛总给人一种富态、威武的感觉。只可惜,家里太穷,三十一、二还未见到“红线头”。日复一日的时光如水,叔也愈加沉默,土地仿佛成了他情感寄托的唯一载体,日不出而作,星挂方栖,使他愈发的不见笑容了。

  叔比婶大整整一旬。当王氏颠着小脚传话给他时,叔的嘴巴半天没能合上。

  二十多年转眼成为了过去,当孩子们陆续走向学堂的时候,婶积攒下修葺房子的钱却一次又一次被挪用,一直到现在,婶家的房子还是停留在60年代的水平:下半截蓝砖,上半截土坯,房顶是蓝蓝的小瓦,而厨房则是和别人的主房连成一体,也就是说狭小的一个院落,住着她们两户人家。

  我的到来,高兴坏了婶。本是秋收花生的大忙季节,她早早的从田里回来,让小弟(婶的小儿子,今年正上初三)拿了豆子去换豆腐、豆芽,又差大弟(今年刚刚考上大学,学费还未交齐)去村里用麦子换苹果,正当我找叔时,他掂了一挂大肉兴冲冲的回来了。叔仍旧腼腆,“没啥吃,也就这么点菜了,咱凑合凑合吧。”他向我憨厚的笑。
  
  狭小矮陋的厨房,婶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而叔坐在材火墩上安静的烧着锅,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他的脸,那一刻我发现叔的面目表情竟是那样的生动、丰富!锅中油水与大肉紧密接触的“孜孜”声,菜刀后奔涌而出的绺绺豆腐条,又鼻中那愈来愈浓的饭香,我竟然莫名的流下泪来。

  是夜,我听着婶和叔在正屋“哔哔剥剥”摘辣椒的声音,我再次的控制不住。我不曾因生活捉襟见肘流泪过,不曾因贫穷流泪过,更不曾因冷嘲热讽流泪过,惟独亲情!!我的到来不但不能帮婶,倒要她为我操劳,尽管地里还有半亩花生未收,但我来的这天下午,我们都下地了,婶却一人躲在家里,逮了养得最肥的一只公鸡,杀了,煮上。厨房中的火烟竟整整一个下午不断!!

  因给学校老师赶时间制造多媒体课件,我不得不乘坐第二天的第一班汽车返校。婶说知道我忙,不会让我耽误的,让我安心睡觉,早晨她会准时喊我。那天,从无半夜梦醒习惯的我神志异常清醒的醒来,正屋的灯光竟然还未熄灭,我拿出手表,凑着漏进来的灯光一看,已是凌晨3:20分。“你快去睡一会儿吧,4:00还得去给别人蒸馒头哩。”叔的声音。我蓦然一惊,方才想起,婶在本村馍店加班,每天凌晨4:00开始揉馒头,早晨6:00必须出笼。

  “还睡什么,把东西给小宣捎齐,早晨就不耽误他的车了。”婶轻轻地推开门,出去。

  回到学校,当同学你争我夺婶给我的捎包时,他们欢呼了,这是婶用化肥袋子给我捎回的东西,里面装了15斤苹果,一大包落花生,还有几十块红薯,婶知道我在办公室自己做饭,特意让我烧汤的。但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我的那个背包了。从婶家回来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不让我打开,现在我终于可以打开了: 20多个熟鸡蛋,一半甜的,一半咸的,一大瓶芝麻油,另外一个小包里还微微带有热气,打开一看,竟是两个鸡翅!!鸡大腿我昨天被逼吃了一个半。

  我去了婶家一躺,回来就可以开个小型商店了。当我去洗浸满油腻与蛋黄的背包时,50元钱,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张钞票赫然映入眼帘!!

  大献婶,不是我的亲婶子。我大一在学生餐厅勤工俭学时与她结识,她两年来为我买的衣服,足够我穿几个春夏秋冬,而大弟、二弟的衣服则仍是破旧的。

  大献,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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