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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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了。”荆无命居然叹了口气:“十九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和李寻欢一
决胜负,可是直到今日我看你,我才发觉一件事,今生今世我休想胜过李寻欢,你可知为什
么?”
  “为什么?”
  “为了仇恨。”
  “仇恨?”
  “我为仇恨而活,却也为仇恨而败。”荆无命说:“我纵然再苦练十九年,还是无法胜
过李寻欢,因为我心中有大多的仇恨,而李寻欢只有宽恕。”
  叶开不懂这些话的意思。荆无命当然也知道他不懂,所以马上又解释。
  “表面上看来,我一心一意在研究李寻欢的武功,在找寻他的武功破绽,十九年来我自
认找出了他的破绽,但是我还是无法胜了他。”荆无命又解释:“因为这十九年我只顾研究
他十九年前的武功破绽,自己的武功依然停留在十九年前,而李寻欢却因为心无旁骛,十九
年来武功又进入了另一境界。”
  ——武功不迸则退,水不流则浑,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然而大多数的人都无法了解这个道理,想不到荆无命居然领悟了,看样子他的武功已非
十九年前的荆无命。
  ——能领悟,就是进步,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我纵然明知道无法胜过李寻欢,但我还是要和他一战,这是原则的问题。”荆无命问
叶开:“你懂吗?”
  “我懂。”叶开说:“就正如今日我明知不是你的敌手,可是我一样会和你决战,因为
这也是我的原则。”
  明知道是死,也要战。因为这已不是生与死的问题。
  这是正与邪,善与恶,羞辱和尊严的战争了。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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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了你的孩子
一  傅红雪的手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两个不知如何面对面的人,如果你是傅红雪,你会怎样做?如果你是风铃,你会怎么办,  夜雾迎着晨曦而消失,骄阳透过松枝糊成的窗户留在风铃的脸上,她睁着眼睛,深深地注视着躺在身旁的傅红雪。  傅红雪却不敢回视着她,他只希望昨夜的事是一场梦。  昨夜真的是一场梦?就算是梦又如何?  床上还飘着昨夜因激情而留下的甜香,一丝丝地钻进傅红雪的鼻孔,他呼吸着这阵阵的甜香,心里涌出种说不出的滋味。  窗户是开着的,窗外天色更亮,宁静的天空、宁静的山谷、宁静的早晨,天地间是一片苍茫的宁静。  傅红雪的心头却是一片杂乱。  他本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现在竟然变得手足无措,竟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风铃。  风铃却仿佛还是老样子,她轻轻地坐起,用手拢了拢长发,然后微笑地问傅红雪:“今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在此时此刻,在经过昨夜的激情缠绵之后,她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他要吃什么?  傅红雪傻住了,他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风铃忽然瞪起眼睛瞪着他:“你几时变成了哑巴了?”  “我……我没有。”  风铃“噗哧”一笑:“原来你还没有变成哑巴,但却有点像是已变成了个呆子。”  她对傅红雪完全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竟连一点都没有变,昨天晚上的事,她竟连一个字都不提。  看她的样子,竟好像昨天晚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是风铃。  难道昨夜的温馨和激情,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  傅红雪实在忍不住他说:“你……”  风铃仿佛已猜出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样?你难道想说我也是个呆子吗?你不怕我打破你的脑袋?”  现在傅红雪总算明白风铃的意思了,她决心不提起昨夜的事,是因为不愿让彼此都增加烦恼和痛苦。  傅红雪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感激,就算他也能忘记昨夜的事,这份感激却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你还不想起床?”风铃又露出那种独特的笑容:“你难道想赖在床上不起来?”  “我不想。”傅红雪也笑了:“我就算是个呆子,至少总不是只猪。”  傅红雪这一生大概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一顿早饭。  ——这是他自己认为的。这一顿早饭是在心情很愉快、很兴奋之下吃完的。  心情愉快是有的,但为何兴奋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今天的炒蛋很香,笋子焖肉很甜,那盘野菜炒葱更棒,连稀饭他都觉得清爽可口。  吃完早饭后,傅红雪泡上一壶茶坐在庭院里,享受晨阳的娇柔,风铃弄毕厨房后,微笑地走入庭院,用一种愉快的语调对傅红雪说:“今天我要下山去一趟。”  “下山?”傅红雪一怔:“干什么?”  “我想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傅红雪吓了一跳:“这里需要东西吗?”  “不需要,我只不过突然想去买点东西而已。”风铃微笑他说:“买东西是种享受,也是女人的天性。”  傅红雪点点头——花钱本身就是享受,这种道理他当然明白。  “买东西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管你买的东西有没有用,但在买的时候,就已经是种享受了。”风铃说:“其实女人自己也知道她们买的东西说不定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她们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买,你知道为什么吗?”  傅红雪不知道。  “那是因为她们喜欢那些伙计拍她们的马屁的样子。”风铃又笑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那种滋味了,所以今天我准备去让人家拍拍马屁。”  娇晨轻柔,连风都是可爱的,傅红雪静静地坐在这庭院中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天。  风铃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了,临走前,她说一定会赶回来做中饭。  现在距离中午还一个多时辰,傅红雪却已觉得开始有点饿了,迫不及待地希望中午快点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并不是饿了想吃东西,他只不过喜欢吃饭时那种“家”的气氛。  风铃才离开半个时辰而已,他却已觉得仿佛过了半年,一颗心就像是初恋的情人似的又兴奋又犹豫。  又像是小孩子偷着一根棒棒糖躲在被窝里吃,又高兴又怕被人发现。  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居然还会有少年般的羞涩,傅红雪想了想,不禁苦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如果让叶开知道,他一定会笑破肚皮的,一想到叶开,傅红雪不禁又替他担心,他究竟到哪里去了?是否已回到万马堂?是否还继续为马空群重活的事件在调查?他现在有没有遇到危险?  想到了叶开,傅红雪就觉得自己很惭愧,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躲到这里十几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朋友,不顾朋友的生死。  唉!这种事以前他打死都不会做的,现在却在糊里糊涂之下做了出来。  不行,下半辈子如果想平平静静地过,就得赶回万马堂帮叶开,否则他的良心一定会不安。  傅红雪已决定等风铃回来后就告诉她,明天他必须离开几天,他绝不能放弃朋友而不顾。  他相信她一定会明白的,一定会体谅的。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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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期盼中,时间仿佛总是过得很慢的。
  好不容易挨到快中午时,傅红雪的心反而更紧张,一双眼睛不时地望向门外的山路上。
  日头爬上了正中,酷热降临了大地,傅红雪的额头已沁出了汗珠,并不是因为天气热,
而是焦急风铃怎么还没回来。
  到了这种时候,时间仿佛变快了,傅红雪一直安慰自己她就快回来了,自己何必急呢?
反正还没到正午。
  就在他这么想时,太阳己过正中,逐渐朝西方移了过去。
  风还是早上一样的风,云还是早上一样的云。
  但是在傅红雪的感觉中,这世界已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了空的。
  他的人还是坐在庭院中,夕阳的余辉将他苍自的脸映成金黄色的。
  已近黄昏。
  风铃却一直未回来过。
  傅红雪焦虑的心已变成了担心,他担心风铃是不是出了问题,是不是在路上出了麻烦?
是不是马空群又派人在半路拦截“她?
  他真后悔早上为什么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呢?
  昨天马空群的人能来这里刺杀她,那么今天就有可能在半路在等着她,一想到这里,傅
红雪就恨不能立刻赶到镇上去。
  可是就在他奔到门口时,他犹豫了,如果现在他赶到镇上,而风铃刚好回来,两人岂不
错过吗?
  风铃回来看不到他,一定会以为他走了,一定会以为他在经过昨夜之事后对她已不屑一
顾了。
  脚步虽已停住,他的心却是在左右为难,难下决定。
  走?或是不走?
  不走,他又担心她在镇上遇到了麻烦。
  走,他又怕和她错过,而造成误会。
  傅红雪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碰过这么难下决定的事。
  黄昏,已到黄昏。
  山中的野花香气从林间飘散了出来。
  木屋静寂。
  崎岖不平的山路,在夏日夕阳的余辉下,看来就像是一条金带,绵绵地伸向苍翠中。
  傅红雪真是烦燥急了,他不知何去何从?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了。
  星辰依然和昨夜一样地爬上了苍穹,伴着洁白的明白,晚风徐徐地刮来,带来远方的菜
饭香,这时傅红雪才想到,今天已一天未进食了。
  山脚下人家的灯火已燃起,夜在傅红雪的焦虑中悄悄地降临。
  着急、恍忽、焦虑,现在又加上惶恐,傅红雪无力地走回屋内,不管怎么样,先将灯火
燃起再说。
  擦亮了火折子,将油灯上的线蕊拉出些,点着,看着火苗逐渐扩大,屋内也光亮了起
来,所以摆在桌上的那一封信,也就映人傅红雪的眼底。
  信?留言?
  这是风铃留的吗?
  傅红雪用颤抖的手将信拿起,拉出信纸,抖开,首先跳入他眼睛里的是“傅红雪”三个
字。
  不错,这是风铃留的,原来她早已准备好了,自己还跟傻瓜蛋一样在替她着急。
  信很简短,却看得傅红雪的心都冷了。
  “傅红雪:
  今生我要杀你,我知道很难,但是你杀了我一个亲人,这个仇我势必要报,所以我带走
你留在我肚内的孩子,至少我也毁掉你一个亲人。
                        “风铃”
  傅红雪不但心冷了,整个人都僵了,满眼睛里都是那句“我带走了你留在我肚内的孩
子”。
  孩子?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
  难道昨夜……就有了孩子?。
  信已掉在地上,傅红雪咬紧了牙,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刀,他的心仿佛也被别人捏在
手里,捏得很紧。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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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昏。
  小酒铺里的昏灯,本就永远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酒也是浑浊的。
  昏灯和浊酒,就在傅红雪的面前。
  十年前,他已小醉过一次,他知道醉了并不能真的忘记一切,可是现在他想醉。
  十年前他已尝过情感的滋味,他本以为自己已能忍受各种痛苦,但现在忽然发觉这种痛
苦竟是不能忍受的。
  浑浊的酒,装在粗瓷碗里,他已下定决心,要将这杯苦酒喝下去。
  人生的苦酒。
  可是他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已有双手伸过来,拿起了这碗酒。
  “你不能喝这种酒。”
  手很大,又坚强而干燥,声音也同样是坚强而干燥的。
  傅红雪没有抬头,他认得这双手,也认得这声音——萧别离岂非也正是坚强而干燥的
人。
  “为什么我不能喝?”
  “你能喝。”萧别离平淡他说:“但不能喝这碗酒。”
  萧别离从轮椅上拿出一壶酒,他将这壶酒放在桌上,将碗里的酒倒掉,然后倒了一杯
酒。
  十年前你已醉过一次。
  萧别离的脸上既没有同情,也不是怜悯,他只是将倒好的碗递到傅红雪的面前。
  喝吧!傅红雪只想醉。
  又苦又辣的酒,就象是一股火焰,直冲下傅红雪的咽喉。
  他咬着牙吞下去,勉强地忍着,不咳嗽。
  可是眼泪却已呛了出来。
  谁说酒是甜的?
  “这是烧刀子。”
  萧别离又倒了一碗。
  第二碗酒的滋味就好得多了,第三碗酒喝下去的时候,傅红雪的心里忽然起了种很奇异
的感觉。
  十年前他已有过这种感觉。
  桌上的昏灯,仿佛己明亮了起来,他身子本来是僵硬的、是空的,但现在却忽然有了种
说不出的奇异的活力。
  他己能偶而忘记痛苦了。
  但是针却还在心中。
  萧别离深深地注视着他,忽然说:“十年前你已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暴自弃过,十年后的
今天,你怎么又可能为了这个女人而再次那样呢?”
  “你……你怎么知道?”傅红雪猛抬起头看着萧别离。
  “一个男人为了爱情而痛苦时,那种神情本就明显得好像青绿的树木突然枯萎一样。”
萧别离淡淡他说:“风铃非但不值得你多看她一眼,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痛苦。”
  “你……你知道……知道她的事……”傅红雪连声音都已发抖了。
  “我知道。”萧别离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傅红雪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浓:“你可知道我的痛苦,并不
是……不是因有她的离去……而是为了……”
  “为了她要杀掉你的亲骨肉。”萧别离替他说完了这句每一时、每一刻中,都不知有多
少的回忆?
  有过痛苦,当然也有过快乐。有过尴尬,当然也有过甜蜜。
  昨夜有激情的拥抱、甜蜜的缠绵,现在这一切都已永远成了过去。
  昨夜那种刻骨铭心、魂牵梦索的激情,现在难道已必须忘记?
  若是永远忘不了呢?
  记得又能如何?
  两个不该在一起的人,两个应该有仇视的人又怎能结合在一起?
  人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有了你的孩子。”
  “我要毁掉你一个亲人。”
  亲人?这不是她的亲人?这是他的亲骨肉,也是她的亲骨肉,她怎么忍心做得出呢?
  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泪痕已出现在傅红雪的脸上,血丝已从他紧咬的嘴唇中沁出,他的手已因紧握着,而显
得更苍白。
  醉吧!
  现在只有拿美酒来麻醉那已绞痛的心。
  而且就在心的中间,还插着一根针。
  一根尖锐、冰冷的针。
  没有人能想像这种痛苦是多么深邃,多么可怕。
  除了仇恨外,他第一次了解到世上还有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仇恨带给他的,只不过是想毁灭掉他的仇人而已,但这种感情却使他想毁灭自己,想毁
灭整个世界。
  到现在为止,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风铃,所以他才更痛苦。
  ——你杀了我一个亲人,所以我要毁掉你一个亲人。
  这是什么报复?
  他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种报复方法?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他能不相信吗?。
  夏夜。
  群星在天上闪耀,夏树在风中摇曳。
  夏月更明。
  还是昨夜一样的星、一样的月。
  但昨夜的人呢?
  星还在天上,月还在云中。
  人在哪里?。
  十二天。
  他们在一起共度了十三天。
  十三个白天,十三个晚上,这虽然只不过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但现在想起来,那每一个
白天,每一个晚上,甚至每一句话。
  “你——”傅红雪露出了惊讶之色:“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萧别离凝注着他:“而且我还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
  “弯刀阿七来刺杀你,风铃报仇,木屋的围杀,叮当兄弟的那一幕灌销魂酒,到你解围
而发生缠绵,这一切的种种都是一个阴谋。”萧别离说,“都是一个有计划的阴狠计谋。”
  “计谋?”傅红雪不信他说:“你说昨夜她和我……的那件事也是阴谋?”
  “是的。”
  “我……我不信。”
  “你非信不可。”
  “他……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
  “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你自暴自弃,让你痛苦。”萧别离说:“因为他们知道要杀
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这个人唯一的弱点就是情感脆弱,要杀你的唯一方法,就是先使你
情感挫折,使你痛苦,使你自暴自弃。”
  他看着傅红雪,又说:“所以他们才定下了这个阴谋,设计了这一连串的事件。”
  傅红雪激动的情绪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那碗酒,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们是谁?”
  “表面上看来好像应该是马空群。”
  “其实不是。”傅红雪替他说完这句话。
  “是的。”
  傅红雪突然冷冷地注视着萧别离,然后用一种很冷很冷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
个计划?”
  萧别离没有马上回答,他先静静地看着傅红雪,看了一会儿,才将桌上的空碗倒满酒,
然后拿起,慢慢地喝掉,再倒满一碗酒,放下酒壶,等酒入了胃肠后,才用一种很淡很淡的
声音说:“因为这个计划本就是我设计的。”
  “你设计的?”
  “是的。”
  傅红雪激动地问道:“没错?”
  萧别离淡然一笑道:“没错。”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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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将有远行
  萧别离当然看见傅红雪握刀的手上已有蛇般的青筋浮起,当然也看出傅红雪眼中的杀气,他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依然平稳地在轮椅上。  “这整个阴谋都是你设计的?”傅红雪又再次问。  “是的。”萧别离淡淡他说:“只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十年前?”傅红雪又是一惊:“你十年前就已设下了这个阴谋,等十年后才实行?”  “不。十年前就已实行过了,”萧别离忽然笑了:“只不过十年后的今天又让人拿来重新加料地实行。”  傅红雪不懂,所以萧别离又解释。  “十年前,在我还没有看清马空群真面目的时候,当然帮助他来对付你,所以我就针对你的弱点而安排了翠浓,使你情感挫折,自暴自弃时好杀你。”萧别离笑着说:“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这一批‘马空群’居然也用这个方法,安排了风铃这个人。”  萧别离看看傅红雪,又说:“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上当,还是一样想拿酒来逃避。”  小镇上的风和山谷里的风是一样的寒冷,可是傅红雪却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意在上涌,因为他己对萧别离的话逐渐有了兴趣。  “你是说这一次风铃的出现,是他们故意安排的,作用和十年前的翠浓相同?”傅红雪问。  “是的。”  傅红雪想了想,然后将弯刀阿七出现,以及风铃的报复,到木屋疗伤,叮当兄弟的施暴,昨夜的缠绵,他当然也说了,最后就是今天早上所发生的,和木屋的留言。  萧别离很仔细地在听,听完后,他就笑了,笑着对傅红雪说:“你真是当局者迷。”萧别离说:“你们昨天一夜的绵缠,并不保证一定就会有了孩子,就算有——”  他看看傅红雪,又说:“父爱和母爱是不一样的,父亲一定要看到孩子脱离母体,降临人间,才会去爱他,从第一眼看到小孩起,父亲才开始,父子之爱,是一种学习的爱。”  傅红雪在听。  “母爱却是自然的,从怀孕那天开始,从婴儿在母体成形那天开始,母亲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很快就变成了爱。”萧别离说:“婴儿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有了他母亲爱的关注,母亲是天生的,父子之爱却是后天慢慢培养的。”  这是傅红雪头一次听到有人将母爱和父爱分析得这么清楚。  萧别离看着傅红雪又笑了笑,又说:“你知不知道世上有很多女人在被强暴后,最初都恨不得死,可是等到她们确定自己怀孕了以后,不但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而且还希望将孩子生下来,是为了什么?”  “母爱?”  “是的。”萧别离说:“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怀孕会使女人产生了那与生俱来的伟大母爱,也让恨变成了爱。”  傅红雪虽然在听,目光却是在看着远方,看着远方一个虚无飘渺的地方。  “就算风铃真的想杀掉你一个亲人,想杀掉你的孩子,可是等到婴儿在她体内成形后,她的恨意就会转变成母爱。”萧别离说:“所以就算那个阴谋者想这么做,风铃一定会尽力地去保护你的孩子。”  ——女人?女人是种什么样的人呢?傅红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了解女人。  ——何止他不了解,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完全了解女人?二黑夜已将尽了,光明又将来临了。  傅红雪的心已不再有根针了,他已决心将这件事的真相查明,不惜代价,不惜死亡的牺牲,他是要去查出背后阴谋者到底是谁?他将目光从虚无飘渺的远方收回到小酒铺,灯依旧是昏的,酒依旧在碗里,他拿起酒碗,然后用一种很诚恳的态度对萧别离说:“我敬你。”  “你敬我?”萧别离吃了一惊。  “我本不应该再喝酒,可是这一杯我一定要敬你。”傅红雪说:“不过这碗酒我一定要敬你。”傅红雪说:“因为你帮我将心中的结解开了。”  “这个结不是我解的,是你自己。”萧别离突然笑了笑:“不过这碗酒我一定要喝,因为傅红雪敬的酒,是千载难逢的。”  他们喝的不是欢酒,更不是悲酒,他们喝的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豪情。  两碗酒很快地就入了两个人的肚子,碗一放下,萧别离立刻又倒了两碗。  “这一碗我一定要敬你。”萧别离端起碗:“因为喝完这碗酒后,你就将远行。”  “远行?”  “是的。”萧别离说:“你将到藏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萨’去。”“拉萨?我为什么要到拉萨去?”  “因为叶开。”  “叶开?”傅红雪一怔:“他有危险?”  “他失踪了。”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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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穿过云层,照在拱门内那看来高不可攀的刁斗旗杆上。
  旗杆上的旗帜虽然还在,却已不是前些日子傅红雪所看到的那迎风招展、威风凛凛的
“关东万马堂”旗帜。
  旗帜虽然仍可以看出“关东万马堂”的字样,但大部分已被烧毁了,整面旗帜不但破烂
不堪,更是让蜘蛛网给占据了。
  这面旗帜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变成这样的,最少也要经过十年的时间。
  十年。
  万马堂的辉煌雄风又不见了,又恢复了傅红雪刚到小镇的头一夜所见的情景一样。
  残缺的屋宇,剥落的高墙,灰尘满积的家俱,到处是败坏的景况。
  十年后莫名其妙恢复繁华的万马堂,又莫名其妙地呈现出荒凉的原状。
  看到这种情形,傅红雪不禁也傻了。
  “所以我说你一定要来看一下。”萧别离陪在傅红雪的身后:“不是亲眼看见,你一定
很难相信。”
  “怎么会变成这样?”傅红雪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十三天前。”萧别离
说:“就在你带着风铃离去的第二天。”傅红雪想了想,又问:“也是一夜之间,莫名其妙
地变了?”
  “是的。”萧别离说:“这一次我还是身临其境的人。”
  傅红雪不懂这话的意思。
  “你离去的第二天,正当万马堂准备搜寻你时,我忽然找上了马空群,他刚见到我时,
虽然是吃了一惊,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会是假的。”萧别离慢慢地叙述那一天的经过:
“他依然很热情地招待我,我们两个人就在他的书房把酒畅谈,谈的却是我和马空群私人的
秘密。”
  “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是的,所以那时我很怀疑这个马空群可能是真的十年前的马空群复活的。”萧别离
说:“边喝边聊的忽然间我就莫名其妙地醉倒了,那时已是深夜。”
  “然后呢?”
  “然后等我醒来时已是天亮,我虽然还是坐在昨夜喝酒的书房,可是景物却已变了,变
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情景。”
  “人呢?”
  “没有人。”萧别离说:“什么人都没有了。”
  “没有了?”傅红雪说:“那些重新出现的万马堂的人都消失了?”
  “是的。”
  十年前万马堂就被毁了,人全死了,十年后却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当然见过苏明明,也从苏明明口中得知叶开是为了调查那个应
该是马芳铃的白依伶所住的“猴园”而去了拉萨。
  对于苏明明在叙述叶开在拉萨的经过,更是一字不漏地听得很仔细。
  当他听到“风铃屋”的风铃时,心里虽然绞痛了一下,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最后傅红雪当然知道叶开是为了“吸血鬼”事件而失踪的,苏明明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又
来到这小镇找萧别离商量。
  所以萧别离才要敬傅红雪酒,才说傅红雪将有远行。
  现在万马堂又恢复了破;日,马空群这些人也消失了。这所有的答案,看来只有到拉萨
才会找得出。
  所以傅红雪就和苏明明来到了拉萨。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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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傅红雪的家
  拉萨。  青山在抱,绿水拥怀,远处的宫殿和城堞隐约在望,碧空如洗,万里元云,白色的布达拉宫在骄阳下看来亮如纯银,到了夕阳西下时,又变得灿烂如黄金。  傅红雪从未想到,在塞外的边陲之地、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美得是那么的辉煌而神秘,美得是那么的令人迷惑,美得是那么令人心都醉了。  宫殿高四十丈,宽一百二十丈,连绵蜿蜒的雉堞,高耸在山岩上的城堡,古老的寺院、禅房、碑砀、楼阁,算不清的窗牖帷帘,看来是那么的瑰丽而调合。  整个拉萨看来就像是梦境,不像是神话。  傅红雪不禁也看痴了。  ——风铃呢?她是不是已回到了“风铃屋”?——如果现在陪在他旁边的是风铃?为什么一个人在被“美”所感动时,反而更不能忘记他一心想忘记的人?为什么人们还是很难忘记一些自己应该忘记的事?城市如皮革,有光滑美丽的一面,也有粗糙丑陋的一面。大招寺外的街市,就是拉萨的另一面。  街头上垃圾粪便狼藉,成群结队的年老乞丐,穿着破旧褴褛的衣服,剃光头、打赤足,匍匐在尘上中,嘴里喃喃不停地念着他们的六字真言“尔吧呃叭奄哞”,等待着行人香客的施舍。  苏明明会带傅红雪来到这条街,是因为傅红雪对她说:“我不想住在你的家,也不想住在太招摇的地方。”  就这样的,苏明明才把傅红雪带到这条街上,因为这里有一家实在很不起眼、也很少有人光顾的客栈。  这家客栈的名字也很绝,一看你就会有同感。  这家客栈的名字就叫“少来客栈”。  店名绝,店主人通常也都是个绝人。  “少来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外表虽然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每当有人住店,隔天没钱付帐的,他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对那个人说:“你走吧!记住,下次少来。”  这么样的一个人,你说他是不是个绝人?“少来客栈”的客房也跟江南的客栈一样,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一盏普普通通的油灯,一些普普通通的家俱。  可是傅红雪一走进“少来客栈”的客房时,血色就变了,变得就好像忽然看见鬼那么可怕。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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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并不可怕,有很多人都不怕鬼。
  傅红雪也不怕,比大多数人都更不怕。
  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鬼。
  这屋子里所有的每样东西,都是一个普通客栈里应该有的东西。
  苏明明并不太了解傅红雪,可是这两天她已看出他绝不是一个很容易受到惊吓的人,但
是现在她也看得出傅红雪确实被吓呆了。
  她没有问傅红雪:“你看见了什么?”
  因为他看得见的,她也一样能看见,她所看见的东西,没有一样能令她害怕的。
  她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妆台、一个衣柜、一盏油灯,每
样东西都很简陋,很陈旧。
  傅红雪看见的也同样是这些,谁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难道这间房间
是个鬼房?到处都隐藏着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妖魔鬼怪幽灵险魂,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走进这间
屋内,都要受他们摆布?——那么苏明明为什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这房间里的妖
魔鬼怪幽灵险魂要找的只是傅红雪一人?苏明明实在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可是她
不敢问。傅红雪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害怕。
  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就像是鬼,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靠墙的那张木桌旁,一把破旧的
竹椅上。
  一坐下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得更复杂,除了恐惧愤怒外,仿佛还带着种永远理
不清也剪不断的柔情和思念。
  ——这个普通客栈房间,怎么会让他在一瞬间同时生出这两种极端不同的情感?苏明明
又想问,还是不敢问。
  傅红雪却忽然开口:“阴白凤虽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却也养育了我十八年。”
  有关傅红雪和叶开以及马空群之间的恩怨,苏明明当然也听萧别离说过,所以她当然知
道阴白凤是谁。
  “她虽然一生都让仇恨给包围着,可是却也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傅红雪喃喃他说着。
  叶开失踪,马空群消失,万马堂的谜还没有解开,此时此刻,傅红雪怎么会忽然谈起阴
自凤来?苏明明想问,还是不敢问,所以她只有继续听傅红雪说下去。
  “那十八年之中,她将我从一个小孩养育到长大,虽然一直在灌输着我仇恨的事,却也
很疼爱地在照顾我。”傅红雪轻轻他说:“我告诉你这件事,只因为我要你知道,阴白凤虽
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却也给了我家的温暖。”
  ——一个本应该是孤儿的人,忽然有了家,尝到了家的温馨,虽然那个女人不是他亲生
的母亲,却也养育了他。
  养育之恩胜于天。
  这个道理苏明明当然知道。
  傅红雪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窗外夜色已临。面对着星月仍未升起的黑
暗苍穹,过了很久傅红雪才开口。“那十八年我们就住在一幢石屋里,那石屋里只有一张
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衣柜、一个妆台、一盏油灯。”傅红雪瞪着眼睛,瞪着黑暗
的遥远的地方,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这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从石屋里搬来
的。”
  苏明明终于明白傅红雪为什么一走进这房间就变成那样子。
  ——这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是从他和阴自凤的石屋里搬来的。
  ——是谁搬来的?——当然一定是这一次万马堂的背后阴谋者,说不定也是使叶开失踪
的人。
  ——这个阴谋者无疑已找到了阴白凤,现在她说不定已和叶开一样落人了这个阴谋者的
掌握中。
  苏明明看着窗口的傅红雪。
  泪已将下,却未流下,只有至深至剧的痛苦才能使人无泪可流。
  傅红雪无泪,苏明明却已泪水满眶,因为她已了解到傅红雪和阴白凤之间的感情。
  她默默地看着傅红雪那孤独寂寞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身,朝门口走去,还未
走出房门时,就听见傅红雪的声音:“你不必去。”
  “不必去?”苏明明停住,回过头来:“你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傅红雪点点头:“你问不出来的,这些东西一定不是这个老板搬来的,而且他也一定不
知道是谁搬来的。”
  苏明明想去我的,就是这家“少来客栈”的老板。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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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了油灯,昏黄的灯光立即迷漫了整个房间,傅红雪依旧站在窗栏旁,远眺着无尽
的夜空。
  月色轻柔,星辰闪耀。
  这里的月色星光,是否和傅红雪住的石屋那里一样迷人?油灯未燃起时,苏明明就已走
了。
  是傅红雪要她走的,因为今夜他必须好好地休息一天,必须要养足了精神,必须使自己
的警觉、触觉、感觉都达到巅峰状态。
  因为明天迎接他的,是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星光朦胧,月色使得远方山巅上的积雪变成了银块般纯亮,也使得这条杂乱的街道多了
一点浪漫的气息。
  边城的浪漫。
  杂乱的街上,人潮来来往往,街道两旁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
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纯亮的月色和边城独特的飒飒风沙,又使人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傅红雪的眼睛也快咪成了一条线,就算铁铸的人,也已经不起情感上的巨变,更何况是
一天里同时遭受到感情和亲情的侵袭。
  就在傅红雪感到累了、想休息时,他忽然发现街尾有条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一条少女
般纤细的人影。
  看见这人影,傅红雪的眉头立刻皱起,人也立刻掠起,从窗口飞出,朝街尾追了过去。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从傅红雪的耳边而过,拉萨光怪的岩石和边陲特有的仙人掌像奇迹
般在他眼前分裂。
  只一会儿的功夫,傅红雪就追着那熟悉的人影到了荒郊。在岩石和仙人掌满布的荒郊
上,有一座八角亭,人影到了这座长亭立即停住了,她静静地仁立在长亭里。
  傅红雪也停住了,停在长亭外,看着长亭里的纤细背影,一双总是带着冷漠、寂寞的眼
睛里忽然闪出一丝热的光芒。
  风铃?长亭里的人是风铃吗?一定是的,因为她身上的那一套衣裳,正是那天离去时所
穿的。
  傅红雪的心已跳动得越来越快了,嘴唇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更不知道要谈些什么。
  夜已深,月未缺,星朦胧,连冰冷的夜风都仿佛变得像春风般的轻柔。
  “你,你可好?”
  傅红雪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断断续续他说了这三个字。
  长亭里的人影仿佛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动,等了很久,不见她有何动静,傅红雪只好
又开口。
  “你……你为什么要走?”傅红雪低下了头:“信上所留的话,不是你的真意吧?”
  长亭里的人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认识十三天,你就那么关心她。”长亭里的人声音中,明显地有着埋怨:“难道在你
心目中,我比不上她吗?”
  又是一声哀怨的叹息,长亭里的人才慢慢地转过身来,轻柔的月光,轻柔地泄在她的脸
上,清清楚楚地将她脸上的轮廓映了出来。
  这时傅红雪才看清她是谁,她赫然就是那个本应该是马芳铃的白依伶。
  “是你?”
  “失望吗?”自依伶幽幽的眸子里透着哀怨的光芒:“你想不到会是我?”
  炽热的情火在瞬间消失,傅红雪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冷漠、寂寞、和一丝丝的痛苦。
  “你出现得正好,我本就想找你的。”傅红雪冷冷他说。
  “找我?”白依伶凄凉地笑了:“找我问马空群的事?”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又是凄凉地一笑:“我到底是谁?”
  她幽幽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他:“我只不过是一个小铃铛而已。”
  “小铃铛?”
  “小铃铛,小铃铛,别人摇一摇,我就‘铃铃铃’的响,别人不摇,我就不响。”白依
伶的眼中仿佛有了泪光:“小铃铛,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
  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他才知道,不管她是白依伶也好,马芳铃也好,她也有段辛酸的
往事。
  ——为什么一个不快乐的人总是遇到一些不快乐的人?“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难免要做
别人的铃铛,你是别人的铃铛,我又何尝不是?”傅红雪淡淡他说:“那摇铃的人自己身上
说不定也有根绳子被别人拎在手里。”
  白依伶注视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的人并不如你外表那么冷酷,
为什么偏偏有那么多人想要你死呢?”
  “但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会觉得很开心,有些人死了,大家却都难免要流泪……”她
垂下了头,幽幽他说:“你若死了,我一定会流泪的。”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又说:“所以你最好快走,走得越远,走得越快越好。”
  “哦?”
  “你不要以为你到拉萨来是很秘密的事,其实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的算计中。”
白依伶目露关切的神情,“你再待在拉萨里,只有死路一条。”
  傅红雪突然用一种很深的眼神注视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
才说:“你走吧!我已不想为难你了。”
  “你叫我走?”
  “其实我早应该知道你是谁了。”傅红雪说:“我本想从你身上追问出他们的下落,可
是现在……”
  他忽然顿住了。
  “现在怎么样?”
  傅红雪役有再开口,他只转过身,然后又用他那奇特的步法,一步一步地走高去。
  “你就这样走了?”
  傅红雪没有停,他一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就算明知道前面是死亡,他也绝不会停下来
的。
  “你这样走,只会走向死亡而已。”白依伶几乎是用喊的说出了这句话。
  “傅红雪仿佛没有听到,他的人已走远了,就算听到了又如何?泪水闪着月光,从白依
伶眼中缓缓流出,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孤独背影,她脸上已充满了痛苦之色。
  一只强大有力、满是刀疤的手拿着一条手帕,轻轻地伸到了白依伶的脸前。
  “忘了他吧!孩子。”
  白依伶一转头,就看见马空群一脸哀伤痛苦的表情,他用手帕轻轻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
痕。
  她实在忍不住地“哇”一声哭出,人也扑在马空群的胸膛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呢?”
  马空群轻抚着她的肩膀,轻轻他说:“因为我们都是小铃铛。”
  听见这话,白依伶的哭声又痛苦了些,她咬着嘴唇,喃喃地叫了声:“爹!”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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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刀里的情仇
第一章 六角亭里的决斗
  叶开醒过来的时候,口很干,而且胸口还有一点点闷闷的痛,他知道这是被迷药迷倒后,醒过来时一定会有这种现象。  刚醒过来时,他的头还有一点昏昏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依稀记得他是怎么倒下的。  就在枯井里,地道尽头的那一间密室里,当他知道在里面等待他的是荆无命时,他就知道今天一定有场苦战了。  “我明知道不是你的敌手,但我今日还是非和你交手不可。”叶开淡淡他说:“普天之下,又有几个荆无命?今日我若不与你交手,他日再想找你这样的对手,只怕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每个练武的人,武功练到巅峰时,都会觉得很寂寞,因为到了那时,他就很难再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所以有人不惜“求败”,因为他觉得只要能遇着一个真正的对手,纵然败了,也是愉快的。  但荆无命知道叶开此刻的心情却不是这样,他之所以要与荆无命决斗,是为了李寻欢。  今日叶开若不战而退,那么就代表“小李飞刀”已经输给了荆无命。  这么做不但有辱师门,也对不起叶开他自己。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个道理叶开早就已从李寻欢的教诲中得知了。  所以今日他纵然会死,他也必须迎战荆无命。  密室没有风,却已弥漫了杀气。  剑未出鞘,剑气已袭人,密室里充满了萧杀之意。  荆无命那双死灰的眼睛,始终盯着叶开的手,他知道这是一双可怕的手。  叶开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的脸上已不再有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双明亮的眼睛已发出了一种耀眼的光辉。  这几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到他灿烂的光华。  此刻剑已出匣了。  叶开的手一伸,手里已多了柄刀。  一刀封喉,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的可怕之处,就在它还未发出的时候。  刀一出,就已没有什么可怕了。  因为死人是不知道害怕的。  杀气更浓。  荆无命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还是不离叶开的手。  剑锋上的光华似乎比刀的光华还要来得耀眼,剑气也更浓。死灰色的眼睛里,本来只有一片空洞,一片死亡。可是现在却忽然间有一丝迷惘、一丝惊恐。  这种转变,当然是逃不过叶开的眼睛,他正奇怪在高手决战时,荆无命怎么会忽然有这种眼神露出?这绝对是要命的疏忽。  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令叶开吓一跳,他看见荆无命突然闭起了眼睛,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正当叶开感到吃惊时,他的眼里也突然出现了一丝迷惘、一丝惊恐、还多了一份明白。  他终于知道荆无命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原来有人在他们静静对阵时,悄悄地放进了无色无味的迷香。  所以荆无命才会倒下,叶开当然也倒下了。  在他倒下之前,他只想到一个问题,是谁放的迷香?为什么要这么做?二醒过来,头有点昏沉沉的,叶开想伸手去按按头,才发觉自己居然无法动,再一运气,内力居然无法贯通,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被点了穴道。  等眼睛和思想能适应环境时;叶开才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很奇怪的房间里。  这里的灯光很亮,却很柔,但是却看不见任何一盏灯。  没有灯,怎么会有亮光?这么亮这么柔的光是从哪里发出的?叶开是躺在一个用水晶做成的长台子上,水晶长台旁有很多个小形的台子,有的小台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刀。  有的小台子上放着好几十罐瓶子,瓶子里有的装着粉未,好像是药粉一类的东西,有的装着液体,五颜六色都有。  有一个小台子上面的东西,叶开看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它的底部是一个球形的水晶瓶子,下面用火在烧着,瓶内的液体烧滚,水蒸气上升,顺着瓶子口的水晶管子绕圈而转,然后经过一个水槽,再凝成水,滴入另一个球形瓶子。  这些瓶瓶管管的,是做什么用的?叶开看不出来,只好再望向其他的地方,他又看见了四个比较小型的放着血红色的液体的柜子,上面依然写着“第一型”、“第二型”、“第三型”、“第四型”。  看完了屋内这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后,叶开发觉这个地方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规律、甚至冰冷、寂寞,空气中更是充满了药味。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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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做什么用的房间?里面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的用途又
是什么呢?这些问题一直回绕在叶开刚清醒的脑子里,正当他想将这些问题归纳起来时,他
忽然听见“吱吱”的声音。
  他一转头,就看见发出声音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然后他又看见一个……不,
一只猴子走了出来。
  不,不是猴子,是人!
  真的是人!
  是人的头,猴子的身体。
  人头猴身。
  叶开傻住了,这一次他看见的是真正的人头猴身的怪物,并不是像上一次见到的那一种
剃光了头发的猴子。
  世上真的有这种猴子吗?它应该算是人?或是猴子?三看着这个……这个它走人,看着
它将手里捧的血罐放到写着“第一型”的血柜里。
  叶开实在忍不住地问:“你……你是人?还是……还是猴子?”
  “人?猴子?”它居然会发出人的声音,会说话:“我是人吗?”叶开在它的脸上看到
了一种很深邃的悲伤。
  “世上有我这样的人吗?”他看着叶开,悲泣他说:“我是猴子吗?世上有我这样的猴
子吗?”
  叶开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它”究竟应该算是人?还是只猴
子?它那悲痛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恶毒、满足的眼神,它就用这种眼光看着叶开。
  “快了,很快地你也会尝到我的滋味。”它的声音里居然含着一种残酷的意味:“再过
不了几天,你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变成你这个样子?”叶开笑了:“难道有一个人会一种神奇的魔术,他只要用手一
指,就忽然间将我变成了你这样子?”
  “他没有神奇的魔术,可是他有一双神奇的手。”它说:“在这一间屋子里,用他那双
神奇的手,不出三天,你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了。”
  神奇的手?这间屋子?不出三天?就可以变成了那种“人头猴身”的猴子?怎么可能?
叶开不相信,直到它走出很久后,叶开还是不相信它所说的事。
  既然不相信,就不要去想它了,所以就在叶开刚要“既来之,则安之”地闭目养神时,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西方国度里,有一些智者可以用一种很神奇的医术,将人身
上已腐败的器官切除掉,然后再换上新的器官。
  ——这些新换上的器官,是由别人身上切除下来的。
  神奇的医术?难道这种“人头猴身”的猴子,就是由这种神奇的医术所造成的吗?难道
这种神奇的医术已传入了中土?四天亮了。
  寂静的夜晚已消失在拉萨的晨曦中。
  吵杂的街道又开始一天的活动了,晨雾从大地升起,弥漫于人来人往的长街。
  傅红雪穿好衣服,走出“少来客栈”,将自己投入那喧哗的人群,步向那“不可知的未
来。”
  “你是不是从明天才开始调查?”
  “是的。”
  “是不是从叶开失踪的地点查起?”
  “不是。”
  “不是?为什么?叶开在那个地方失踪,本就应该从那个地方查起。”
  “能让叶开失踪的,绝不是普通的人,他一定不会在叶开失踪的地方留下任何线索让我
们去追查。”
  “所以去了那个地方也是白去?”
  “是的。”
  “那么现在我们要从哪里查起呢?是不是‘猴园’?”
  “是的”
  “好,那么明天一早我就来带你去。”
  “不用”
  “不用?你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去?”
  “对。”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和女人一起办事。”
  这些是苏明明昨夜离去前,和傅红雪的对话,最后苏明明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猴园”。
  “猴园”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在阳光下看来就仿佛是一个热情的主人张开双臂在欢迎
客人的来到。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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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己知道今天会有人来?难道他们开着大门就是为了等傅红雪?这些问题傅红雪
连想都没有想过,就从开着的大门走人“猴园”。
  广大的前院里有小桥流水,有假山长亭,有奇花异草,有各式各样的泥塑动物,就是没
有人。
  没有人没有声音,一切都是死寂的。
  通过小桥,在花雾深处有个梁栋栏杆精美的的六角亭,青翠的石子路,由小桥穿过花
丛,接上绿草如茵的草坡,草坡尽处就是六角亭。
  走上小桥,傅红雪就发现这广大的院子里并非没人,在那花雾深处的六角亭里此刻正有
一个人在吸烟。
  一个小小的老人在吸着旱烟,火光忽明忽灭。
  傅红雪忽然发现这点火光明灭之间,有一种奇异的节奏,忽而明的时候长,忽而灭的时
候短。
  忽然间,这点火光亮得好像一盏灯一样。
  傅红雪从未看到一个人抽旱烟,能抽出这么亮的火花来。
  走过小桥,踏上石子路,这时长亭里的火光突然灭了。傅红雪已停住了脚步。
  他仁立在石子路上,注视着六角亭的老人,这时他才看清六角亭的抽烟老人就是曾在万
马堂刺杀过他的追风叟。
  看了很久很久,傅红雪才缓缓踏出左脚,然后右脚再缓缓地跟上,缓缓地走上了六角
亭,静静地站在追风叟面前。
  追风叟仍穿着那件已洗得发白的青布袍,正低着头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装旱烟,似乎全
未发觉有人来了。
  傅红雪也没有说话,低着头,将面目全都藏在六角亭的阴影中,仿佛不愿让人看到他脸
上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追风叟的手。
  观察着老人的每个动作,观察得非常非常仔细。
  追风叟自烟袋中慢慢地取出一撮烟丝,然后又取出一柄火镰、一块火石。
  他的动作很慢,但手却很稳定。
  取出火镰火石后就放在桌上,然后又取出张棉纸,搓成纸媒,再放下纸媒,取起火镰火
石来敲火。
  直到这时,傅红雪才忽然走了过去,拿起石桌上的纸媒。
  纸媒搓得很细、很紧,纸的纹理也分布得很均匀,绝没有丝毫粗细不匀之处。
  傅红雪用两根手指拈起纸媒,很仔细地看了两眼,才将纸媒慢慢地凑近火镰和火石。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纸媒已被燃着。
  傅红雪慢慢地将燃着的纸媒凑近老人的烟斗……在过了前院后,经过一扇月门,穿过花
径,在花径尽头有红墙绿瓦数楹,有小楼一角、在小楼里有一个老人、一个女人。
  老人是“猴园”的主人王老先生,女人却是金鱼。
  小楼是用坚实而干燥的松木板搭成的,没有漆,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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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坐在小楼里的一张木椅上,看着王老先生。
  她觉得很奇怪,她一向认为自己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世上少有她不懂之事,可是她现在
却看不懂王老先生在干什么?王老先生站在这小楼里唯一的一个小窗前,手里拿着个大圆
筒。
  一个大约有两尺长的大圆筒,粗的一头比酒杯粗一点,细的一头比酒杯细一点。
  王老先生站在窗口,闭起了左眼,把这个大圆筒比较细的一头讨在右眼上,把这个大圆
筒比较粗的一头对住小窗外。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保持着这种姿势,已经站了很久,他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脸上除了慈祥之外,一向很少有什么表情的。
  可是现在他脸上却有很多种表情,就好像能从这个大圆筒里看到很多能够让他觉得非常
有趣的事。
  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看万花筒一样。
  王老先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大圆筒当然也绝不会是万花筒。
  金鱼实在看不出他在看什么?也想不到他在干什么?王老先生忽然回头对她笑了笑,忽
然把手里的大圆筒递给她:“你也来看看。”
  “看什么?”金鱼问:“看这个大圆筒?”
  “是的。”王老先生笑着说:“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到很有趣的事。”
  大圆筒是用金属做成的、,做得极精致,两头都镶着手工极精妙的黄金花纹,看来元疑
是件极贵重的东西,却又偏偏看不出它有什么用?王老先生要金鱼用他刚才同样的姿势拿住
它,用两只手拿住它的前后两端,举在右眼前,对准窗口,闭上左眼。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子。”王老先生微笑:“可是我保证你一定想不到
你会从这个圆筒里看到什么事的。”
  金鱼果然想不到。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从这圆筒里看到两个人。
  看到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她当然认得这个老人就是追风叟,可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冷漠的样子,一双很亮的眼睛里,却有着很深根深的无奈和哀伤。
  圆筒的中间是空的,两头却嵌着一种仿佛像是水晶的透明物。
  金鱼举起这个圆筒,把较细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右眼,把较粗的一头对着窗外,然后这两
个人就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金鱼差一点吓得将手中的圆筒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她问的是她手里的这个大圆筒。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王老先生说:“这是从西方一个比英吉利国更远的国度得来
的,到目前为止,这种东西还没有名字。”
  “哦?”金鱼又看着手中的圆筒。
  “这种东西以前从来都没有传入中土,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看见过它。”
  “哦?”
  “可是现在它已经有了一个名字。”王老先生得意地微笑:“因为就在刚刚我已经替它
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我本来准备叫它千里眼镜。”王老先生说:“可是这个名字太俗,而且听起来好像是
神话中的法宝。”
  他指着金鱼手中的圆筒,又说:“这不是神话,这是真真实实的东西,它唯一的用处,
就是能望得很远,所以我决定正式为它命名为‘望远镜’。”
  “望远镜?”金鱼说:“这是个好名子。”
  “这样东西也是个好东西。”王老先生笑着说:“好东西和好名字都一定可以流传千
古。”
  小楼和六角亭的距离很远,可是金鱼可以从“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动作她
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望远镜,里所看到两个人,老的我当然知道是追风叟,可是另外一个人是谁
呢?”金鱼虽然在说话,眼睛却看着“望远镜”。
  “傅红雪。”王老先生说:“另外一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
  金鱼虽然没有见过傅红雪,可是她却从叶开和苏明明的口中听过的。
  她也知道傅红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想不通他怎么忽然来到了“猴园”呢?“他怎么会
来这里?”
  “为了叶开。”
  “他怎么会知道叶开已失踪了?”
  “当然是你的好朋友苏明明去通知的。”
  “可是她顶多也只知道叶开失踪,怎么会知道叶开在‘猴园’呢?”
  “她不知道。”王老先生说:“可是傅红雪一定想得到。”
  金鱼还在继续用圆筒看着傅红雪和追风叟。
  “他们在六角亭里干什么?”
  “在决斗。”
  “决斗?”金鱼问:“我看不出,他们好像是一个在点烟,一个在抽烟而已。”
  “在你看来他们只不过在点烟而已。”王老先生笑了笑:“但实际上他们却在做一场惊
心动魂的决斗。”
  “哦?”
  “你看那根旱烟管只有两尺长,现在追风叟的手距离傅红雪已不及两尺,只要傅红雪点
烟的手稍有不稳,神智稍有松懈,追风叟立刻就会出手。”王老先生说:“只要他一出手,
他随时就都可以袭击傅红雪身上的任何一处穴道。”
  “那么他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他现在还没有出手,只不过在等待机会而已。”王老先生说:“只不过傅红雪好像不
会给他这个机会。”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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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楼里的金鱼
一  追风叟还在抽烟。  也不知是因为烟叶太湿?还是因为塞得太紧?烟斗许久都没有燃着。  纸媒却已经燃尽了。  追风叟抽烟的姿势很奇特,他用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托着烟斗,无名指和小指微微地翘起。  傅红雪是用拇指和食指拈着纸媒,其余的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追风叟的无名指和小指距离傅红雪的腕脉还不到七寸。  两个人的身子都没有动,头也没有抬起,只有那燃烧着的纸媒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火焰已将烧到傅红雪的手了,他却似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在这时,“呼”的一声,烟斗中的烟叶终于被燃着了。  追风叟的无名指和小指似乎动了动,傅红雪弯曲的三根手指也动了动,他们的动作都很快,却很轻微,而且一动之后就停止。  于是傅红雪逼了一步,追风叟开始抽烟,两人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谁也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他们好像已结束了决斗?”金鱼问王老先生:“他们这一场决斗好像没有分胜负,可是我相信一定有一方胜了。”  “是的。”  “谁胜了?”  “追风叟一直在等待机会,可是傅红雪却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无名指和小指已跃跃欲试,他每根手指的每一个动作中都藏着精致的变化。”王老先生说:“怎奈傅红雪弯曲的三根手指却立刻将他每一个变化都封死。”  金鱼听得很仔细。  “两人虽只不过将手指动了动,但却已是千变万化,生死一发。”王老先生说:“其间的危机绝不会比别人用长刀利剑大杀大砍少分毫。”  “这么说胜的是傅红雪了。”  “是的。”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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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一燃着,傅红雪就退回原来站立的地方。
  追风叟慢慢地吸口烟,才缓缓抬起头来,他仿佛直到此时才看见傅红雪。
  “你来了?”追风叟微笑他说。
  “是。”
  “你来迟了。”
  “来迟了总比不来好。”
  “我只盼你莫要来。”
  “我已来了。”
  “既然来了,就请。”追风叟说:“请到大厅。”
  金鱼仍在看着“望远镜”,看得很仔细,而且嘴巴仿佛在微微动着。
  看着她这动作,王老先生忽然笑了,忽然问:“我知道你还会一样很少有人能学得会的
事。”
  “什么事?”
  “读唇语。”
  “读唇语?”
  “是的。”王老先生说:“只要你能看见一个人在说话时的嘴形,你就能知道他在说什
么。”
  “你对我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说这句话的时候,金鱼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愉快的样
子,而且还笑了笑:“你当然应该知道得很多,否则你怎么会留我在她身边呢?”
  王老先生笑了笑,然后才问:“现在是谁在说话?”
  “是傅红雪。”金鱼说:“他说来迟了总比不来好。”
  王老先生微笑。
  追风叟马上说:“我只盼你莫要来。”金鱼边看着“望远镜”边说:“傅红雪回答,
‘我己来了’。”
  王老先生微笑地点着头。
  金鱼的嘴唇在动,然后她又接着说:“既然来了,就请,请到大厅。”
  说到这里,她才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
  “怎么了?”王老先生问。
  “大厅?”金鱼看着他:“为什么要将傅红雪请到大厅?”
  “客人来了,当然是在大厅招待。”王老先生笑了:“难道要在你的房间招待他吗?”
  对于这句玩笑话,金鱼不但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又何必哄
我呢?”
  她注视着他,又说:“傅红雪能从万马堂找到这里,一定是对‘猴园’起了很大的疑
心,说不定还掌握了很多线索,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还能谈笑自如,不急不惊,想必一定有
对付他之道。”
  王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将他引到你那布满杀人陷阱的秘室去,反而将他带到大厅
呢?”金鱼问王老先生:“为什么?”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说出原因,他先笑了笑,然后走到桌旁,倒了杯酒,慢慢地啜了一
口,等那口酒顺喉流入肚后,他才开口。
  “有三件事你一定要知道。”王老先生笑着说:“第一,傅红雪能找到这里,是我安排
给他的线索,否则他一辈子也怀疑不到‘猴园’。第二,我那间杀人秘密陷阱,用来对付别
人,通常都很有效的,可是对傅红雪,我保证一点用处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是魔教白凤公主阴白凤调教出来的人。”王老先生说:“杀人机关、下毒、暗
器这些下五门的东西,我保证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能胜过魔教。”
  “在客厅招待他的,是你。”王老先生指着金鱼。
  “我?”金鱼微怔:“我招待他?”
  “是的。”
  踏人大厅,傅红雪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幅画,一幅四丈七尺长的横卷,悬挂在对面的墙壁
上。
  画虽然很大,画中的景物却很单纯,只有一个女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上抱着一个婴儿
在喂奶。
  婴儿是男的,女人却是风铃。
  画中的风铃美丽如本人,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着花衣、戴红帽,看来只两三个月大,却已
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但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居然有着冷漠、孤独的眼神在。
  ——难道画中的风铃怀里抱着的孩子,就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血中的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和风铃一夜缠绵,到今天也只不过十天左右而已,怎么可能就会生下了小孩?
  那么这画中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傅红雪,风铃在“他”的手中,将来的小孩也会在
“他”的手中。
  看着这幅画,傅红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在他的心中,却多么希望过去抱抱画中这
个小孩。
  可是他必须忍着,而且要冷静。
  因为画这幅画的主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里有什么样的危险?
  这些都必须要他冷静,绝对冷静地去对付。
  这大厅当然还不止四丈七尺高,除了这幅画外,雪白的墙壁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其中有远在上古铜铁还未发现时,人们用来猎兽的巨大石斧,有战国将士沙场交锋时用
的长矛和方槊,有传说中武圣关羽惯使的青龙偃月刀,也有江湖中极罕见的外门兵刃跨虎篮
和弧形剑。
  但其中最多的却是刀。
  单刀、双刀、雁翎刀、鬼头刀、金背砍刀、戒刀、九环刀、无紫鳞金刀……甚至还有一
柄丈余长的天王斩鬼刀。
  可是最令傅红雪触目惊心的,却还是一柄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就跟他手里的刀完全一模一样。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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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千上万件的兵刃,居然还没有将墙壁挂满,这大厅的宽阔,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厅上挂满了这么多的兵器,但是地上却铺着张很完整的波斯地毯,使得大厅里显得说
不出来的温暖舒服。
  厅里摆着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精心选择的,傅红雪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到过如此华丽高贵
的地方。
  整个大厅除了兵刃和家具外,没有半个人,静静的,而且还有一点点冷冷的。
  傅红雪看完了四周后,就动也不动地站立在那里,一双眼睛仿佛在看着壁画,又仿佛已
透过壁画而落在遥远的地方。
  也不知站了多久,本来完全死寂的大厅,忽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来自大厅外,单调、短促、尖锐、可怖,一声接着一声,响个不停。
  墙上的兵刃在灯下闪动着寒光,那幅四丈七尺长的横卷无疑也是画中的精品,傅红雪连
看都不再去看一眼,在此情况未明的时刻,他绝不能被任何事分心。
  可是现在他却己无法集中精神,那短促尖锐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响着,就像是一柄柄钢
锥在不停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但是从外表看来,傅红雪依然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丝毫没有受到这突来的响声干扰。
  就这样的又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尖锐短促的响声中,又有一种新的声音发出。
  那是有人在开门的声音,门环响动,傅红雪的眼光立刻捕捉到大厅的左边有一扇门开
了,一个美丽的黄衣女人,正站在门口凝视着他。
  这个黄衣女人看来竟仿佛是风铃,但她却不是风铃,她远比风铃年轻。
  她的美和风铃是不同的,凤铃美得成熟有韵味,她美得清新纯洁,一条长长的黄色裙子
随风摇曳,看来就仿佛水中摆动尾巴的金鱼般。
  她走进来,轻轻地掩上门.从傅红雪身旁走过去,走到大厅中央,才转身面对着他。
  “我知道你就是傅红雪。”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样清纯:“你却一定不会知道我是
谁?”
  傅红雪当然不知道她是谁,可是他却不想间,所以这个金鱼般的女人只好又开口。
  “我姓金,可以算是这里的女主人,所以你可以叫我金夫人。”她说话很直率,显然不
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假如你觉得这称呼太俗,也可以叫我金鱼。”
  这个穿黄色衣裙的女人,当然就是在小楼上用“望远镜”看傅红雪的金鱼。
  “金鱼是我的外号。”金鱼微笑他说:“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这个名字。”
  “金夫人。”傅红雪冷冷他说。
  他不是她的朋友,他也没有朋友。
  金鱼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笑得很愉快。
  “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个怪人,你果然是的。”金鱼笑着说:“所有到这里来过的人,都
对。这些武器很有兴趣,你却好像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这些武器的确都是精品,要收集到这么多武器的确不容易,能看得见已经很不容易,这
种机会,练武的人很少愿意错过的。
  傅红雪却仿佛不屑一顾。
  金鱼忽然转身走到墙下,摘下了一柄形状古朴、黝黑沉重的铁剑:“你认不认得出这是
谁用的剑?”
  傅红雪只看一眼:“这是郭嵩阳用的剑。”
  “果然好眼力。”金鱼扬着铁剑:“这虽然只不过是仿造的膺品,可是它的形状、份
量、长短,甚至连炼剑用的铁,都绝对和昔年那柄嵩阳铁剑完全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兵器可以仿造得一模一样,人呢?
  “就连这条剑穗,也是郭家的老奶奶亲手结成的。”金鱼说:“除了他们家传的铁剑之
外,普天之下,只怕已很难再找出第二条来。”
  她挂起这柄剑,又摘下一条长鞭,乌光闪闪,宛如灵蛇。
  “这是西门柔用的。”傅红雪说,“这神蛇鞭,兵器谱上排名第七。”
  “你既然认得这条蛇鞭,当然也认得诸葛刚用的金刚铁拐。”
  她放好长鞭,却从金刚铁拐旁摘下了一对流星锤。
  “风雨双流垦。”傅红雪说:“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十四。”
  “好眼力。”
  她的口气中充满了赞赏之意,挂起流星锤,摘下一对铁环:“昔年金钱帮称霸武林,帮
主上官金虹威震天下,用的就是这对龙凤双环。”
  “这不是。”
  “不是?”
  “这是多情环。”傅红雪说:“是西北铁环门下弟子的独门武器。”
  “杀人的武器,怎么会叫多情?”
  “因为它只要一搭上对方兵刃,就纠缠不放,就好像多情的人一样。”他苍白的脸上忽
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情之所钟,纠缠入骨,海枯石烂,至死不休,多情的人岂非也总
是杀人的人。”
  “情之所钟,不死不休,有时不但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金鱼感叹他说。
  “只怕通常害的都是自己。”
  “不错,通常害的都是自己。”
  两个人默默相对,过了一会儿,金鱼才嫣然一笑,才又说:“这里的兵刃,你有没有不
认得的?”
  “没有。”
  “这里的每件武器都有来历,都曾经在江湖中轰动过一时,要认出它们来,倒也不是什
么太困难的事。”金鱼笑着说。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困难的事。”
  “只可惜有些兵刃虽然早与名动天下,杀人无算,却从来也没有人能真正见到过它的真
面目,譬如说……”
  “小李飞刀?”
  “不错,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连武功号称无敌的上官金虹,都难免死子刀下,的确可
算是天下第一刀。”金鱼叹了口气:“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看见过那柄刀。”
  ——刀光一闪,已入咽喉,刀的长短形状,又有谁能看得清楚?
  “所以直到今天,这还是武林中一个最大的谜。”鱼说:“我们费尽了苦心,还是没法
子打造出一柄同样的飞刀来。”
  “小李飞刀本就无法假冒的。”傅红雪冷冷他说。
  金鱼忽然神秘的笑着:“幸好我们已不必再仿造了。”
  她的手忽然一扬,手中忽然多出了柄飞刀。
  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看着金鱼手中的飞刀,傅红雪眼睛忽然一皱:“小李飞刀?”
  “是的。”金鱼笑着说:“如假包换的小李飞刀。”
  “叶开人呢?”傅红雪忽然问。
  “叶开?”金鱼一怔:“你怎么忽然问到他呢?”
  傅红雪盯着她手中的刀:“这是叶开的飞刀。”
  “哦?”她问:“你怎么会说这是叶开的飞刀,而不是李寻欢的刀?”
  “李大侠傲游江湖已有四五十年了,他的侠踪至少已有二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
傅红雪说:“他人在江湖时,飞刀都已很难让人见到了,更何况久未露面。”
  他看着她手中的刀,又说:“叶开前些日子失踪,而你们也忽然间有了飞刀,这种事就
等于一加一。”
  金鱼笑了:“不错,这是叶开的刀,至于叶开的人在哪里,你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让
你知道。”
  金鱼将飞刀摆在那柄漆黑如死亡的刀旁边,然后摘下了那柄漆黑的刀。
  刀光一闪,刀已出鞘。
  “我知道这柄刀不是给人看的。”金鱼笑着说:“只怕连你自己都很少看到。”
  傅红雪的脸色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声音却更冷:“我知道有些人也一样。”
  “人?”
  “有些人虽然早已名动江湖,杀人无算,但却从来也没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傅红
雪冷冷他说:“就像‘猴园’的主人公一样。”
  “王老先生?”
  “是的。”
  金鱼笑了笑:“他有名?有什么名?”
  傅红雪冷冷地注视着她。
  “点苍的玉剑客王善生、山东快剑工正中、霸王庄追魂枪王明默,这些都是江湖上有
名,却很难见到的人。”傅红雪冷冷他说:“只是他们都不是‘猴园’的主人。”
  “他们为什么不是?”
  “他们太年轻了,他们成名至今只有二三十年,每个人的年纪都在五十到六十之间而
已。”傅红雪说:“一个人既然被称为老先生,那么他的年纪至少也要有八十以上。”
  “哦?”
  “所以我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符合。”
  “谁?”
  “王怜花?”
  “王怜花?”金鱼一怔:“你说的是和沈浪、朱七、熊猫儿齐名的王怜花?”
  “是的。”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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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圣母峰上的传说
  江湖中发生的事,千变万化,鱼龙曼衍,几乎在匆匆一瞬间,都可能会发生一些充满了浪漫与激情,冒险与刺激的事。  江湖中每一代都会有一些人物产生,如楚留香时代,就有胡铁花、姬冰雁、无花和尚、编幅公子原随云……李寻欢时代有上官金虹、阿飞、荆无命、林仙儿、孙小红。  沈浪则是李寻欢上一代的人,可是有关他的故事,至今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  王怜花是沈浪那一时代的风云人物,在那个时代,他就已成了传奇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受人注意的,他所参与的每一件事,都是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  他之所以会如此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他的“亦正亦邪”的个性,而是他那多采多姿的武学。  他会的武功很多,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凭着一双手,可以任意的将人改变形象,他的易容术,至今仍是武林第一。  他成名的时候,虽然才只二十多岁,可是到了现在,江湖已过了两代,他如果还活着,至少也有九十几岁了。  九十多岁对于一般人来讲,也许已经是个老态龙钟的人了,可是对武功高深、易容第一的王怜花来讲,年岁在他身上不会留下太大的痕迹。  “王怜花?”  金鱼虽然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而且笑得仿佛很奇怪,很神秘。  “你怎么会猜到他?”她银铃般的笑声仍在响着:“你怎么不猜是别人呢?这个问题,傅红雪没有回答,但他却又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见我?”  “快了。”  这句话无疑已承认“猴园”的主人工老先生就是王怜花。  “既然已快了,现在又何必还要苦练拔剑?”傅红雪冷冷他说。  ——那单调、短促、尖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一声接着一声,难道这就是拔剑的声音?“剑法千变万化,拔剑却只不过是其中最简单的动作。”金鱼说:“刀法也一样,你拔刀练了多少年?”  “十八年。”  “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你就练了十八年?”金鱼说。“我只恨未能多练些时候。”  金鱼凝视着他,忽然说:“这次你错了。”  “哦?”  “有两件事你错了。”金鱼笑着说:“第一,他并不是在拔剑。”“不是?”  “他在拔刀。”  “拔刀?”傅红雪的瞳孔忽然一缩。  “第二,他不是王怜花。”  “他不是?”傅红雪又是一惊:“你说‘猴园’的主人公不是王怜花?”  “她说的是在练拔刀的那个人不是王怜花。”  这个声音不是金鱼的,这是一个很慈祥很可亲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发自傅红雪的身后。  慈祥可亲、优柔从容的声音,显示出这个人教养良好,彬彬有札。  多礼本就是冷淡的另一面。  这声音却又偏偏带着种奇异的热情。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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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几乎已接近残酷的热情。
  如果天地间真的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那么无疑就是从这种“残酷的热情”中产生出
来的。
  也只有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才会有这种可怕的热情。
  现在他已到了傅红雪的身后,他的掌中若有兵刃,已随时都可以刺人傅红雪的要害中。
  傅红雪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他不能动。
  就在声音刚响起时,他已感觉到一种无坚不摧、元孔不入的杀气袭背而来,只要他一
动,无论什么动作,都可能为对方造成一个出手的机会。
  就连一根肌肉的抽紧,也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虽然他明知像王怜花这样的人,是绝不
会在他背后出手的,可是他不能不防。
  他的头发虽已发白,眼尾虽有老人的皱纹,但是他的眼中却有和蔼与智慧、慈祥和童稚
般的光芒。
  他就满脸慈祥仪容地站在傅红雪身后,站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笑声更优雅有礼。
  “果然不愧为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傅红雪保持沉默。
  金鱼却开了口:“他连动都没有动,你就能看出他是高手?”
  “就因为他没有动,所以才是天下无双的高手。”王老先生说。
  “难道不动比动还难?”金鱼问。
  “难多了。”王老先生笑着说。
  “我不懂。”
  “你应该懂。”王老先生说:“你若是傅红雪,若是知道像我这么样的一个人忽然到了
你身后,你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很吃惊。”
  “吃惊难免要警戒提防,就难免要动。”王老先生说:“只要你一动,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会从什么地方出手,所以无论你怎么移动,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
误。”王老先生说。
  “我懂了。”金鱼说:“像你这么样的对手,若是忽然到了一个人的身后,无论谁都难
免会紧张的,就算人不动,背上的肌肉也难免会抽筋。”
  “可是他没有。”王老先生叹了口气:“我虽然已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全身上下连一
点变化都没有。”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不动的确比动难得多。”金鱼也叹了口气。
  ——你若知道王怜花这么样一个人站在自己背后,全身肌肉还能保持放松,那么你这人
的神经一定还冰冷得多。
  “他不动你难道就没有机会出手?”金鱼又问。
  “不动就是动。”王老先生笑着说:“所有动作变化的终点,就是不动。”
  “空门大多,反而变得没有空门了。”金鱼说:“因为整个人都已变成空的,空空荡
荡,虚元飘渺,所以你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出手?”
  “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的。”王老先生笑得很慈祥。
  “可是连我都知道你根本不会在他背后出手,他又怎么不会知道呢?”金鱼又问。
  王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先叹了口气,然后从傅红雪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安祥而
稳定,他走到傅红雪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傅红雪。
  “因为你是傅红雪,我是王怜花。”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工怜花,王怜花慈容满脸地注视着傅红雪。
  “她刚刚说你第二件错了的事,是说外面练拔刀的这个人不是我。”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仍然不动。
  “近百年来,江湖中名刀如林,新创的刀法就有八十六种,千变万化,各有奇招。”王
怜花说:“有些刀法之招数怪异,简直已令人不可思议,可是拔刀的动作,却还是只有一种
而已。”
  “不是只有一种。”傅红雪终于开口:“是只有一种最快。”
  “哪一种?”
  “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最快的一种。”傅红雪说。
  “那也得经过千变万化之后,才能归真反璞。”王怜花说。
  ——武功中的所有变化,本就变不出这个“快”字。
  “外面这个人苦练了五年,才找出这一种方法来。”王怜花说:“就只这么样一个简单
的动作,他也已练了十八年,至今还在练,每天至少都要练三个时辰。”
  他凝视着傅红雪,慈祥的眼波忽然变得利如刀锋,一字字他说:“你知不知道他如此苦
练拔刀,为的是什么?”
  “为了对付我?”
  “你又错了。”王怜花又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一定要对付你,也并不是只为了要对付
你一个人。”
  “哦?”
  “他要对付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武林高手。”王怜花说:“因为他决心要做天下第一
人。”
  傅红雪冷冷一笑:“难道他认为只要击败了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王怜花说。
  “那么他就错了。”傅红雪说:“江湖中藏龙卧虎,风尘中尤多异人,武功远胜于我
的,还不知有多少。”
  “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击败你。”王怜花笑着说:“我也看得出要击败你并不是
件容易的事。到这里来的人,你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傅红雪不语。
  “墙上挂的这些武器,不但收集齐全,而且都是精品,只要是练过武的人,都难免会多
看几眼的,只有你居然能全不动心。”王怜花忽然叹了口气:“最奇怪的是,大厅的右边墙
上的这幅画,你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右边?”傅红雪一怔:“右边墙上有画?”
  傅红雪记得画是在大厅门口的正对面墙上,右边墙上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画呢?“只
要你去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画了。”王怜花笑着说。
  傅红雪当然要看,他一转头,整个人就楞住了。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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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空无一物的墙上,现在却有了一幅画。
画上的人物繁多,栩栩如生。
  画的仿佛是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这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一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自己。
  ——阴暗的天气,边睡上的小镇,长街上有座酒楼,酒楼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叶开,一
个是傅红雪。
  “你应该记得,这是你十年前头一次到‘相聚楼,遇见叶开时的情景。”王怜花说。
  傅红雪当然记得,那时是他第一次带着那柄漆黑的刀,怀着满腔的仇恨,到边城欲找万
马堂的马空群报仇。
  ——在第二段画面上,是傅红雪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内,和一个女人缠绵在一起。
  画中的女人就是翠浓,傅红雪当然忘不了那一夜的激情,在看到这一段画时,傅红雪的
眼中又露出了痛苦之色,可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风铃。
  风铃你如今在何处?是不是已落人了王怜花的手里?抑或是如你信上所说的,你那么
做,只是为了要报仇?王怜花在注视着傅红雪,金鱼也在看着他。
  眼中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但那也只是一闪即过,傅红雪很快地就将目光移向第三段画
上。
  ——画中是万马堂的迎宾处,有一大堆人坐着,高居主人位的是马空群,叶开就坐在傅
红雪的旁边。
  ——第四段画面,一个小酒铺,翠浓和一个拉车的小伙子两人手勾着手离去,而傅红雪
独自在小酒铺里喝酒。
  看到这里,傅红雪的心又在绞痛了。
  ——下一段是丁家大厅,该在场的都在场了,在这里将所有的秘密都揭穿了,这时傅红
雪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孤儿,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儿子,叶开才是,怀了十八年的仇恨,到头
来却是一场梦,甚至比梦还要可怕,可恶!甚至可以说是可怜。
  画到了这里总算结束了,傅红雪的目光也从画移向自己面前的地上,他并不是在沉思,
也不是因为看了画而在痛苦,他是在等王怜花的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画,王怜花果然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地就解释,只是他却是对
着金鱼在说。
  “这幅画是傅红雪十年前的际遇。”王怜花看着金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看这
幅画?”
  “我知道。”金鱼点点头。
  “哦?”
  “你的目的是在提醒他,十年前的事。”金鱼说。
  “对的。”王怜花说:“那么你还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他十年前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金鱼说。
  “十年前的事已确实发生过了,而且也已结束了。”王怜花转身面对着傅红雪:“万马
堂的那些人也确实在十年前就死了。”
  傅红雪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冰寒的光芒来:“这一次的马空群他们又是何许
人?”
  王怜花笑了笑:“是马空群本人。”
  “本人?”傅红雪说:“那么十年前的马空群就是假的?”
  “十年前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玉怜花说。
  “十年前死的马空群,也是马空群本人?”傅红雪脸上已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
  “现在这一个也是马空群本人?”
  “是的。”
  傅红雪的脸上已完全充满了吃惊的表情:“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真的是死而复活?”
  “不是。”王怜花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人死了,就是死,又怎么可能复
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猪儿妈 发表于 2007-1-25 20: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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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死的是马空群,十年后出现的也是马空群,人既然死了就不能复活,那么十年
后的马空群又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这一次是真的傻住了。
  王怜花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依然存在,他突然问了傅红雪一句仿佛不相关的话。
  “你知不知道在天之涯有座山,叫圣母峰?”
  傅红雪当然知道,圣母峰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更传说上面有本世之奇宝在。
  “在圣母峰的山巅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这个部落就叫‘搭莫族’。”王
怜花说:“在某一个国度的语言中,‘搭莫’的意思就是两个。”
  王怜花虽然忽然说起圣母峰‘搭莫族’的事,傅红雪相信一定和马空群的事件有关,所
以他很仔细地在听。
  “圣母峰下‘搭莫族’的人,生活习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圣母峰
之小峰下,终年不见雨水,更别谈什么山泉之类的水源了。”
  王怜花的神情仿佛已飞到了圣母峰下。
  ——所以“搭莫族”的人通常饮的都不是水,而是冰洞里的石乳。
  ——水对于“搭莫族”的人来说,就跟生命本身一样重要,他们只有在产妇生产后,才
能喝两滴水,两滴纯净的冰雪溶化后的水。
  ——生产对于“搭莫族”来说,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因为他们人口本就很少,而且又
与外界隔绝,所以生小孩在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不知在哪一个时候,某一个产妇喝了某一个冰洞的石乳后,就生下了双胞胎,从此
那个产妇就成了“搭莫族”的“产后”。
  ——于是“搭莫族”的产妇就开始喝那一个冰洞的石乳,只要喝了那个冰洞的石乳的产
妇,一定会生下双胞胎。
  ——她们所生下的双胞胎和一般双胞胎有点不同,“搭莫族”的双胞胎是完全一模一样
的双胞胎。
  ——性别、高矮、胖瘦、个性、习惯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就算将两个人分开很远,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感到疼痛。”
王怜花说。
  这是故事?是事实?或是神话?傅红雪已完全被王怜花的话吸引住了:“真的有这个地
方存在吗?”
  “有。”
  王怜花忽然拍了拍手,掌声一响,外面那单调、尖锐、急促的拔刀声就忽然停止,然后
大厅门就开了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已出现在门口。
  高大的人影如天神般,但是他脸上却充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刻划着他这一生所
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也仿佛在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
  这个人不是马空群是谁?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马空群,王怜花忽然又对傅红雪说:“我还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所取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他转回身,指着门口的马空群,又说:“就像这一对在‘搭莫族’生下的双胞胎,他们
的名字就叫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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